苏晚晚看着眼前的情景,深吸一口气,明白此刻跟情绪激动、被希望冲昏头脑的人无法讲通道理。
她不再争辩,转身快步去找何惠民。
村长已经在自家菜地找到了卫生所的钥匙,大家看病便还是聚集到了卫生所。
何惠民正被一群心急如焚的家长团团围住,吵嚷着询问病情。
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镜片后的眼神透出浓重的疲惫,不知道多久没休息了。
听完苏晚晚说的话,他也拧起了眉头。
“你顾虑的很对,我倒是想拦,可是……”他抬手指指外面攒动的人头,“你看看他们,我怎么拦?这麻疹真是太要命了……村里的孩子已经感染了十几个了。他们现在只认西药,想要马上看到药效,哪里还肯吃苦哈哈的中药?”
“你又不是医生,还是先顾好自己,别再管这些闲事了!”
何惠民一拳砸在旁边的旧木桌上,震得桌上几个玻璃药瓶叮当作响。
“我爷爷通过电话联系过那几个村子,黑皮村、前进村那边,根本不信!还把爷爷派去送预防草药的人给轰回来了!说我们玉牛村小题大做,危言耸听。怪我不听之前老师劝告,在农村行医,还妄想搞防疫,真是难于登天!”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自嘲地苦笑一声:“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我肯定得吃挂落,说不定连市一医院都回不去了。”
苏晚晚的心赫然下沉。
愚昧和侥幸心理,有时比病本身更可怕。
但她不能放弃。
她依然坚持做她认为对的事情,带着孩子们,继续熬煮预防和治疗的中草药,发放给那些还愿意相信她、愿意喝的人家。
次日,天色阴沉得厉害,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麻疹爆发倒计时:1天14时44分】
系统的提示音在苏晚晚脑海中冰冷响起。
苏晚晚带着冬生,端着一盆刚煮好的浆糊,拿着一叠写好的防疫标语,开始在村里四处张贴。
“麻疹凶,要人命,勤洗手,戴口罩,不串门,保平安!”
“发热咳嗽快报告,科学隔离大家好!”
她将标语仔细贴在各处显眼的墙壁上,比如村口的老槐树、晒谷场边的土墙。
遇到村民,便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防疫要点。
然而,一些领到林茜“救命西药”、孩子暂时退了烧的村民,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变回了曾经那种轻蔑、不屑,甚至夹杂着几分嘲讽。
“哟,苏寡妇还在贴这些没用的废纸呢?我家栓子昨晚吃了林知青带回来的洋药片,今早上烧就退了不少!活蹦乱跳的!还是人家西药管用!你那黑乎乎的草药汤子,喝了两天,屁用没有!”
一个头发花白、抱着孙子的婆子站在自家门口,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
苏晚晚置若罔闻,继续手里的动作,将一张标语抚平贴好。
这时,王麻子晃晃悠悠地踱了过来。
斜挎着个油腻腻的破布袋,脸上坑坑洼洼,嘴角歪撇着,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油滑轻浮的光芒。
“苏婉,忙着呐?”
他故意凑近苏晚晚,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溜了一圈,闻了闻空气中的草药味,撇嘴道:“我哥昨天也发起烧来,咳得厉害。我听说了,林知青弄来了西药,我正要去知青点那边问问,给我哥弄点儿。”
他上下打量着苏晚晚,语气带着嘲弄:“啧啧,听说你这两天又是搞预防,又是隔离的,挺能耐啊?可到了真章的时候,还得靠人家林知青!寡妇就是寡妇,折腾半天,顶不上人家跑一趟腿!”
冬生见状,小小的身体猛地往前一站,张开双臂,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把苏晚晚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他仰着小脸,漆黑的眼珠死死瞪着王麻子。
王麻子被这小不点儿的气势弄得一愣,嗤笑:“嘿,小杂种还挺横!护着你妈?你知道你妈是什么货色吗?她……”
苏晚晚眼神骤然变冷,眯起眼睛,目光如同利刃般往他两腿之间一扫,“你那儿的伤,这么快就好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王麻子顿时觉得胯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脸色一僵,想起苏晚晚那狠辣的手段,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碍于周围还有其他村民看着,他悻悻地干笑了两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先去弄药要紧!”
说完,便撇撇嘴,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摇摇摆摆走去。
苏晚晚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冬生依然紧绷的小脑袋,“冬生真勇敢,谢谢你保护妈妈。妈没事!”
冬生却没有放松,依然紧绷着小脸,注视着王麻子离开的背影,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
那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