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鼻青脸肿换了一身更朴素衣服的王管事,亲自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漆托盘,托盘上是二百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再次来到了方家那破败的祖宅门前。
这一次,他身后没跟任何泼皮,只有一个同样低眉顺眼的账房先生。
他脸上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卑微。
“方秀才!方秀才!小人王五,给您赔罪来了!”
他隔着院门就开始点头哈腰,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
“之前都是小人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犯秀才公虎威!”
“都是小人自作主张!与我家老爷绝无半点干系!求秀才公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
“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特意让小人送来给您压惊!还望您务必,务必收下!”
他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腰弯得几乎要折断,姿态放得低到了尘埃里。
方寒站在院内,隔着破旧的门扉,冷眼看着眼前这判若两人的王管事,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王翕这只老狐狸,果然够狠,够果断。
甩锅甩地如此干脆利落。
送来二百两银子,既是封口费,安抚自己,也是一种试探,看看自己是否真的会揪着不放。
更是一种无声的警告:见好就收。
方寒清楚,以自己目前这微末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王翕这种盘踞地方多年的地头蛇正面硬碰。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今天能把他吓退,逼他出血,已经是利用信息差和心理博弈取得的侥幸胜利。
真要彻底撕破脸皮,对方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既然是王老爷的一片好意,”方寒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那方某就却之不恭了。”
他朝身旁同样震惊不已的于伯递了个眼色。
于伯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默默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托盘。
二百两银子!这对于如今的方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王管事见方寒收了银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冷汗再次湿透了衣衫。
他又说了几句无比谄媚、颠三倒四的讨好话,这才在方寒漠然的注视下,带着账房先生,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一场看似即将家破人亡的危机,就这么暂时落下了帷幕。
但落魄方秀才硬怼王劣绅心腹恶奴,非但没吃亏,反而逼得对方登门赔罪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方寒的名字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惊叹于他的胆气和智谋,觉得这穷秀才怕不是开了窍。
有人嘲笑王管事踢到了铁板,活该倒霉。
更多的人,则是在暗中观望,揣测着王劣绅接下来是否会有更隐秘、更狠辣的报复手段。
毕竟,那可是王翕!
方寒却没心思理会外界的风言风语。
他打发走了仍然惊魂未定、眼中充满忧虑和不解的于伯和秋月。
“少爷,您真的没事吗?那王翕…”于伯欲言又止,老眼中写满了担忧。
二百两银子虽好,可也烫手啊!
“我没事,于伯,秋月,你们先下去吧,把银子收好,这几天采买些必需品。”方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少爷。”
两人对视一眼,纵有满腹疑问,也只能担忧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寒独自一人,缓缓踱步,最终走进了那间尘封已久的书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混合着灰尘与书卷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缕残阳透过破旧的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无数飞舞的细小尘埃。
书架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籍,大多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示着它们被冷落了许久。
他走到那张同样布满灰尘的书桌前坐下。
看着桌面上那方才写下状纸的砚台和毛笔,以及旁边还未完全干透的墨迹,一时间有些恍惚。
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