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没有上帝视角,他或许能预见自己?的将来,从容赴死,却看不清苏弦锦的结局,所以不愿拉着?她一道跌入泥泞。
这一段,恰也是苏弦锦不能说的。
对她来说只是一本?书,但对书中人来说,这就是真?实而鲜活的世界。
那么程筠也好,秦时也好,为之奋斗的一切才有意义。
卧房内冷得很,连炭也未生,门窗抵不住寒气,在四处肆意袭人。
苏弦锦道:“我才不在一日,你这里倒像荒了百年。”
“你不在时,我只待在书房。”程筠将门窗关好,从柜子?里取出兽炭,用烛火点着?放入香炉。
“你不会又去暗室了吧?”
“答应过你不去的。”
“嗯。”苏弦锦笑着?点了下?头?。
程筠向榻上坐了,将她扯入怀中坐好:“让我看看脖子?。”
雪色玉颈上一圈黛色分明。
程筠眉间紧蹙,拿过桌上药膏。
“没事……”
“别乱动。”
程筠目光仔细落在她伤处,用微凉指腹沾取药膏轻轻摩挲着?。
他每每认真?起来便神情清冷,不苟言笑,宛如薄雾环绕下?的雪山。
苏弦锦偏爱他这模样,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地欣赏着?。
上好药,程筠叮嘱道:“小心别蹭到。”
苏弦锦刚点头?,又被他握着?手,去查探手臂上的鞭痕。
她笑而不语,任他为自己?重新上药包扎。
“恢复得倒好,已比昨日淡了些。”
“是哒。”苏弦锦望着?他眼,笑问,“首辅大人现在放心了吗?”
程筠身子?略松弛些,眸底盈上几分无奈。
“从未放心过。”
她在身边时,他总要为她将来处境担忧,不在时,更是时时刻刻担忧。
他叹道:“阿锦,我该将你置于何处,才能真?正安心呢。”
苏弦锦蓦然亲了下?他脸,得逞笑:“程筠,我不是东西,我长了脚的,会自己?跑。”
说罢觉得不对,迎上程筠揶揄目光,纠正:“我是说,我是个人。”
程筠笑了笑,将她肩上长发拨到背后,然后托着?她脸,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一个微凉,眷恋,不带一丝情欲的吻。
苏弦锦刚要回?应,他便撤回?了。
程筠轻抵着?她额头?,低声:“阿锦,晚上……我会去书房。”
原来这个吻只是请求。
苏弦锦搂着?他脖子?,垂眸应:“……好。”
天将将黑,程筠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
他答应苏弦锦不去暗室,自那之后,的确再?未去过。
积雪很厚,台阶上冰未化。
廊下?的灯模糊不清地照着?,又反射出一片朦胧光影,拢着?苏弦锦单薄的躯壳。
这夜,夜夜。
程筠在屋内堪忍折磨,苏弦锦便在屋外站着?陪他。
直到声息俱敛。
程筠用萧彤彤换取的不过是一瓶玩笑似的糖豆,他对仍要遭受的痛苦早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