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后:……
“走走走!你爱如何就如何,跟哀家没半毛钱关系!”
她骂骂咧咧。
沈珩从慈宁宫告退出来,张贵德跟在他身后,眼看自家主子背着手踱步到宫道路口时,脚步忽然放缓了下来,冷俊的面庞微侧,似是不经意地往东六宫的方向瞟了眼,眼底一片深沉。
御前伺候的可都是人精,张贵德眼珠子一转,想起刚才守在慈宁宫外隐约听到的几句对话,立刻笑着凑上前:“陛下,如今正值六月,御花园里的荷花,茉莉,都开得正好,对了,还有凤仙花,不少娘娘都喜欢用它染指甲,想必花圃那边儿热闹得很呢,陛下上朝也倦了,不妨去散散心?”
沈珩摩挲了两下玉扳指,垂眸思忖片刻,终究还是淡淡道:“回养心殿吧。”
“嗻。”
这几日南方水患,北边边防有外族骚扰,可谓是很不太平,养心殿的御案上的折子摞了山高,多的是出谋划策的谏言。
而这些谏言里哪些是真的有用,哪些是纸上谈兵,则是需要皇帝一一去挑拣的。
沈珩从下朝忙到黄昏,中间只喝了几盏浓茶提神,连膳食也未用,张贵德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可也没办法,谁让陛下主意大,谁都劝不动呢?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随后便安静下来了。
紧接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张贵德看看那食盒的规制花纹,便知道是后妃送来的,不由得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不知道陛下忙于政务时从不让后妃打扰吗?这不是找骂?
小太监怯怯地看了师傅一眼,还是躬身禀告道:“陛下,这是苏嫔娘娘送来的鸡汤面和小菜。”
他也没办法啊,苏嫔说是太后娘娘忧心陛下身子,还给他塞了一大包银子,恩威并施,实在是拒绝不了。
大不了被陛下打顿板子,为了银子,也值!
小太监这样想着,就看见御案后的帝王陡然抬起头来,堪称骇人的冷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把他刮了。
小太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其实这银子,不挣也罢啊……
“她人呢?”帝王冷冷出声。
“求陛下饶……啊?”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怔片刻,才明白过来,原来陛下想杀的不是自己,而是苏嫔娘娘啊。
他松了口气,在心底为苏嫔默哀两秒,就赶紧一五一十地回道:“苏嫔娘娘得知陛下在忙于宫务,将东西送到就走了,娘娘临走时还让奴才劝谏陛下,要注意身子,操劳过度之人难免衰老的快,平日可以用桑葚和黑枸杞泡水,既能明目也能养颜。”
沈珩攥着御笔的五指不断收紧,脸上的表情似怒似恨,最后气极反笑:“她是担心朕的身子吗?什么黑枸杞泡水能明目养颜,她就是怕朕这张脸衰老了,会丑到她!”
这话谁都不敢回,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张贵德也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装死人。
沈珩冷笑,御笔在手中快速转了好几圈:“那她还真是想多了,朕就是变成七旬老叟,也丑不到她,因为朕压根儿就不会去见她!”
“在这后宫,没有朕的宠爱,她就等着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老死吧!”
帝心难测
小太监听见“老死”二字却是眼睛一亮。
还能老死,不错不错,至少苏嫔娘娘的命保住了。
沈珩又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后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下一秒瞪向张贵德。
装死的张贵德瞬间打了个寒颤,天爷,这都能被盯上?
“朕丑吗?”
张贵德赶紧跪了下去:“陛下英姿勃发,俊若天神,光风霁月,鹤立鸡群,怎么会和丑字沾边呢?若连您都这样自谦,那世上便没有可看之人了!”
“母后也这么说。”沈珩短促地“呵”了声:“书上说的果然不错,母后之美我者,私我也,汝之所以美朕者,畏惧朕也,没一个说实话的!”
张贵德:……
那您还问个什么劲儿?
沈珩瞥到被小太监放在地上的食盒,蹙眉呵斥:“放肆,谁许你把苏嫔送来的东西搁到地上的?”
小太监吓得身子一抖,赶紧磕头认罪。
张贵德走过去,一边踹了他一脚,骂“滚出去”,一边又赶紧打开食盒,双手端出里面尚且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小心翼翼地放去窗前榻几上,又把几碟爽口小菜也摆了过去。
“陛下快尝尝吧,这鸡汤可是香得很呢,一看苏嫔娘娘便是用了心的。”
沈珩勉强平了平心火,走去榻边坐下,拿起玉箸挑了口面送进嘴里,随即就面露讥嘲。
待咽下后,冷瞥张贵德:“什么用心?你鼻子瞎了?御膳房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张贵德满脸赔笑:“这东西虽是御膳房做的,可娘娘却着实是用了心的,陛下您想想,从御膳房到养心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与其送汤面,送糕点之类的东西岂不是更便易?也不用担心路上洒了凉了,会惹陛下不悦,可娘娘还是送了鸡汤面,这是为着什么?”
沈珩筷箸一顿,掀眸看他。
“还不是知道陛下您操劳,又不进食,这鸡汤面既充饥又补身,比起甜腻腻的糕点,自然是更适合您现在用的,娘娘这一片心呐,哎。”
张贵德也算是绞尽脑汁了,边故作感叹边偷偷观察陛下的表情。
沈珩盯着鸡汤面沉吟片刻,随即默不作声地又挑起一筷子面条,缓缓送入口中。
似乎,是比往常吃的多了几分用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