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侧着眼睛注视她,显然怒气未消,想下逐客令,又好奇她想说什麽。
他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没有表态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邓姣继续解释:“宜宁的动心源于她对赵勋的想象,本质上就是因为她跟那男人不熟,殿下这时候切断她主动去了解的途径,只会让赵勋在她的想象里越来越完美。”
陆骋冷声反驳:“她跟他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想出这麽多莫名其妙的花样,熟悉後,可供她瞎想的岂非更多?”
邓姣说:“您会这麽想,大概是因为您从未对某个人有过这种遐想,这种一见钟情式的心动,反而禁不起真实相处,幻想会被真实的缺点一一击碎。”
他眯起眼质问:“皇嫂很有经验?”
邓姣礼貌嘲讽:“反正肯定得比您有经验的多,从您的应对策略就可以断定这一点。”
“皇嫂的经验从何而来。”他突然变得有些幸灾乐祸,眯起眼审视她:“我皇兄的那些缺点就那麽不堪麽?”
邓姣抿了下嘴。
司马昭之心。
这个男人想诱导她说些她亡夫的坏话。
但她不确定他单纯是想听他皇兄的坏话,还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早就对他皇兄“幻想破灭”了。
大概率只是前者,她知道他们兄弟俩关系很差。
她不打算满足他的恶趣味。
“不,我当然不是指陛下。”邓姣坏心眼地反过来夸亡夫:“相反,我入宫前,觉得真龙天子一定是世上最不可冒犯的人,一直惶恐不安,是陛下的温柔与风趣击碎了我所有的可怕幻想。”
燕王殿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温柔与风趣?”他故作茫然地眯起眼质问:“谁?你说的是哪位陛下?我父皇还是……我祖父德宗皇帝?”
邓姣忍住笑,严肃纠正:“殿下似乎对陛下的偏见颇深,其实陛下确实是个温柔风趣的人。”
陆骋仍旧固执地拒绝接受任何人夸奖他皇兄,他自欺欺人:“是,我父皇确实,还说得过去。”
“噗!”邓姣这下没憋住,一手掩面笑得肩膀直颤。
这位历史上罕见的天才战神,为什麽心眼这麽小?
“邓姣。”陆骋突然用很低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
她呼吸停止了一秒,然後继续假装在笑,以免被他发现她对他语气变化的敏感。
他倾身靠近桌子,注视她花枝乱颤的笑容,有些着急地低声催促:“别笑了,邓姣,回你的席位去,我母後在看着你。”
邓姣心脏猛的一咯噔,擡起脸刚要去看太後,陆骋立即提醒:“别转头,邓姣,回席位,拿着你的杯子,去旁边几桌给藩王挨个敬一杯,快去。”
邓姣立即神色淡定地起身离开。
如果太後发现她有意接近燕王,她就算不去殉葬,可能也会“意外身亡”。
刚才宜宁公主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立即跟着走的。
因为看见陆骋气成那样,她想两句话解释清楚再走。
结果再次证明,这个男人会让她大脑短路。
她居然就公然跟他面对面坐着谈笑风生起来。
此刻,坐在正北主席位的太後目光依旧跟着邓姣移动。
跪在她身後给她按揉肩颈的淑贵妃小声说:“总算聊完了,瞧着殿下聊得可比刚才跟璇儿起劲多了。”
“别操心了。”太後擡手拍拍淑贵妃的手:“阿骋私下里已经答应我,会扶你当太後,等梓宫封土,这小妖女就会被送去寺院出家,再也碍不了你的事。”
淑贵妃还是不放心,低声在姨母耳边说:“当初陛下也答应立我为後,却被这妖女三言两语改了主意。”
太後思索片刻,还是坚定地摇头:“不一样的,阿骋跟阿驰性子截然不同,他最厌恶玩弄权术想利用他的女人。”
邓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算是“玩弄权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