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日子都是围着一日三餐转,不经意间倏忽草长,已经到了夏至。
恰是一年中的好时节,风暖水暖、草木葱茏,万物都生机盎然,包括沈柳肚子里的娃儿。
或许是吃补得当,小哥儿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可身子一重就容易气喘,到夜了如何也睡不安稳,顾昀川不放心,告了假带他去瞧郎中。
吃过早饭时辰还早,太阳才从绿林里冒出头,并不多晒人,想着路程不算远,俩人干脆散步过去全当消食。
孩子约摸在六月底生产,长得很是壮实,只是沈柳的骨架小,胯骨又窄,孩子太大确实不容易生。
老郎中说了好一番话,顾昀川听得比治腿时还认真,一字一句问得清清楚楚才肯作罢。
俩人出门时,外面艳阳高照,鸟语花香,偶时有暖风拂面都带着一股芳馨。
杖子敲在路上,顾昀川将沈柳的手攥得紧紧的:“眼下天气好,吃完饭得多走动走动,白日里日头晒人便算了,傍晚了我陪你。”
“地里黄瓜也下来了,叫宝妹摘了新鲜的回来吃。”
“排骨、炖肉太油腻了得少做些,要么到时候孩子不好生。”
……
沈柳听得忍不住弯起了眉眼,男人向来沉的住气,就是对待自己的腿伤,也从没这般细致过,眼下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叫他心里热乎乎的。
见边上小哥儿一脸喜滋滋,顾昀川停下了步子:“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在意,还笑嘻嘻的。”
沈柳想着他身子骨还算结实,吉婶都说到了他这个月份,有些妇人腿脚肿得厉害,都不好下地,可他除了腰背酸疼,竟是好得很。
见顾昀川这般紧张,小哥儿忙抿住了唇,可笑意却从眼尾跑了出来。他垂眸蹭了蹭男人的手臂,轻声道:“我知道相公担心我、在意我,心里高兴。”
三言两语就把顾昀川说得没了脾气,他偏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生孩子是大事儿,鬼门关里走一遭,相公想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小哥儿摸了摸肚子:“知道,我可听话呢。”
顾昀川深深看着沈柳,许多话都横亘在胸口,难以言说。
他知道沈柳对他的心意,小哥儿不是个会藏心思的性子,就算腼腆红了脸,旁敲侧击也能问出个七七八八。
可他不是,他向来寡言。
顾昀川唇线拉得平直,沈柳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远比他想象中重要得多。
他接受不了他有任何闪失,即便是小哥儿自己都日日期盼的孩子,在他心里也断没有沈柳来的要紧。
因此他早早做好准备,甚至借用季崇元的人情,登了医家周氏的门,只为求个心安。
瞧着沈柳无忧无虑的脸,顾昀川抿了抿唇。
算了,他欢喜便好,左右有他在,总能为他遮风挡雨。
今儿个天好,晴空万里,河塘边孩子们成群结队,拎着小筐子正在逮蜻蜓,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
见小哥儿一直在看,顾昀川温声道:“塘里菡萏开了,去瞧瞧吗?”
“好呀。”
塘子的水面上浮着几片宽大的圆叶,粉白的花苞从茎干顶端斜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