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碗里好啃的小段排骨夹到沈柳碗中,小哥儿勾起唇边,一抬头正对上顾昀川沉黑的眸子,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身边的安安咿咿呀呀自己玩得乐呵,赵春梅瞧着他就高兴,满脸慈爱地摸摸他的小手。
有夏风拂来,吹得柳枝唰唰作响。
这样安然的光景,是人间最温柔的烟火。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安安就满月了,沈柳也出了月子。
顾家没有大操大办,只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饭。
舅舅家离得尚远,人虽没到,东西却请人送了过来,许是知道夏秋的衣裳并不缺,便做了两身冬天的袄子,还有一把小金锁。
娃娃这么小,平日里戴着不多方便,沈柳就收到了箱子底。
顾昀川在小半月前回了书塾教书,今年正月后,书塾又新招了一批学生,都是镇子上的世家公子,按着年龄、学识划分后,其中五个安排进了顾昀川的学堂里。
他一忙起来,抽不出许多时辰陪沈柳,就连安安都照顾不周全。
所以一到傍晚归家,就主动接手了娃儿的一应琐事,换洗尿布、喂奶……做的有模有样。
夏日的夜晚总是闹人,蝉声将歇,蛙声又响了起来。
远天星光点点,忽而有风,摇晃了轻垂的绿丝绦。
吃过饭后,安安被赵春梅抱到房里哄了,顾昀川和沈柳难得清净,在后院里洗洗涮涮。
水声哗啦啦的响,沈柳把安安的小肚兜拧干,顾昀川便伸手接过来挂到了杆子上。
男人说:“明儿个旬休,要去供盏灯吗?”
沈柳微怔:“供灯?”
顾昀川瞧了眼月亮,弯月映在水盆里,随着水波轻轻抖动。
他坐回小凳子,将沈柳的手握在掌心,才浸过冷水有点红,被大手包住了,渐渐回了暖:“安安满月,家里也没操办,就想着到庙里给他供盏灯,求个平安喜乐,也顺道带你散散心。”
打生孩子到眼下,沈柳确实许久没出过远门了,他歪了歪头:“就我们两个吗?”
“就我们两个。”
回握住顾昀川的手,小哥儿笑起来:“好呀。”
……
夏日天亮得早,日头还未升,天边已经泛起白,霞光云色,枝头鸟啼。
两人早早起了床,顾昀川穿好衣裳后,又帮沈柳系了盘扣,待到盘发时,他倒是安稳坐了下来,等着小哥儿帮忙。
沈柳了然,跪在男人身后帮他梳头发,头发很是厚实,握在手里粗粗的一把,待木梳捋顺后,用冠子竖好。
他让人转个身,面对面仔细瞧了良久,见鬓边有些发丝不多服帖,用梳子梳了两下,抿到里面。
屋子门窗都没开,可日光还是透过缝隙落在了顾昀川的脸上。
沈柳不多敢瞧,即便是成亲这般久了,他还是看上几眼就会脸红,想着男人咋会长得这么好看。
顾昀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仅仅一瞬,忙又恢复了平常,他温声道:“我去把水烧上,你收整好了就出来。”
沈柳抬眼皮瞧了他一眼,乖巧地点点头。
正是仲夏,哪儿还用得着烧水,就连顾昀川自己洗脸也是直接用的井水,可念着沈柳才出月子,就是灶火烤人,也得兑温了洗,不叫他碰冷水。
瞧着男人的背影,沈柳揉了把脸,赶忙收拾好下了地。
因着俩人要去庙里供灯,安安昨夜是在赵春梅屋里睡的。
沈柳本想着在家里吃过再出门,顾昀川只道寺庙里有斋饭,早晨更是现抻的捞面,用的寺里的山泉水,面条都带着甜味。
一说起来,沈柳都馋了,忙着牵小牛跟着起程。
小牛已经快三岁了,顾家人照顾得好,草粮管够,有时候还给两根胡萝卜,它长得很是壮实。
打小就知道它骨架大,日后定长得好,却不成想竟然这般健硕,比同龄的小牛都要整整大上一圈。
春夏后,天气暖和起来,四面厚实的舆箱就不实用了,干脆换做了板车。
俩人坐在车板上,靠在一块儿边说话边赶路。
清晨的土路上有些雾气,车轮碾过,留下一路深深的痕迹。
顾昀川说:“带够银子了吗?我可是身无长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