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傍晚时分,清冷的夜色无声无息地泻下,也慢慢沉淀了一天的喧嚣。
上海这座城市已慢慢安静了下来,幽秘的霞飞路深处,神情严肃的杜马带着苏鹏等人正在十二号公馆的一楼大厅里等候着社长陈恭鹏从楼上下来。
不一会儿,光复社社长陈恭鹏就匆匆忙忙下了楼,他向站在楼梯口的杜马迎面问道:“杜马,出什么事了?”
杜马指了指大厅正中说道:“您看。”
顺着杜马指示的方向,陈恭鹏看到大厅中间的地毯上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这人的头、手、腿都被白色纱布裹住,腿上的伤口还渗出了红色的血迹,而没有被包住的半边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看样子受伤不轻。
那伤员看到陈恭鹏走近过来,连忙努力支起上身并痛苦地呼唤道:“社长……”陈恭鹏在担架旁低头仔细看了看,却无法从这名伤员露出的部分分辨出是哪位熟人,只好指着他又问杜马:“他是谁?!”
杜马答道:“小都会歌舞厅的马志成。”
“啊?!是他!”
陈恭鹏一听大惊失色,忍不住又看了担架上的伤员一眼,接着连忙向杜马问道:“他怎么成这个样子?!”
杜马沉声答道:“社长,小都会歌舞厅被人强占,马志成手下的枪手全部被杀,只跑出他一个人。”
“被人强占?!”
陈恭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意识中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天敌,他不禁万分惊恐地问道:“是共产党吗?!”
杜马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共产党就好,陈恭鹏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他略微定了定神,问道:“我记得小都会歌舞厅养着几十号枪手和保镖,除了共产党,谁有这么大的势力能灭得了他?!”
杜马答道:“我调查过了,下手的人叫做燕双鹰,是个青帮大哥。”
陈恭鹏十分惊讶地说道:“青帮的人?!燕双鹰?!没听说过呀,你能肯定吗?!”
杜马非常严肃地答道:“绝对肯定。”
陈恭鹏还是不太相信,他沉声分析道:“自从共产党占领上海后,杜月笙、王晓濑逃到香港,黄金荣被共产党监管,青帮早就树倒猢狲散,除了留在咱们光复社的,谁还有这么大的势力?”
杜马说道:“社长,这帮人势力并不大,就是南京路上开小赌场的,充其量是群小混混。然而,带领他们的老大却非泛泛之辈。”
陈恭鹏不禁认真地看了杜马一眼:“哦?!”
杜马继续说道:“您还记得前几天我对您说过,那个杀死狱警、绑架典狱长、抢走吉普车逃出南市监狱的青帮大哥吗?”
陈恭鹏感到好像有点印象,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马说道:“那就是燕双鹰。”
陈恭鹏脸色一变,又指着担架上的伤员问道:“他是怎么惹上姓燕的?”
杜马走到担架旁毫不客气地朝马志成踢了一脚,喊道:“哎,问你呢!”
躺着的马志成立刻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并抬头流利地答道:“是那个姓燕的看上了咱们的歌舞厅,限我三天之内搬出去!我不干,他们就下了毒手!”
老奸巨猾的陈恭鹏却没那么好糊弄,他眼珠一转,对马志成阴阳怪气地问道:
“哼!无缘无故的,他就要抢占你的舞厅?!”马志成连忙躲闪着社长的目光并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陈恭鹏向身旁的杜马问道:“你相信吗?”
杜马摇着头微笑道:“我不信。”
陈恭鹏又问杜马身后的老丁、苏鹏等人:“你们相信吗?”
众人齐声答道:“不信。”
陈恭鹏突然朝担架上的马志成大吼:“听到了吗?!”
马志成急忙辩解道:“社长,我说的都是真……”话音未落,杜马用脚狠狠地踏在他的伤腿上,还使劲用脚掌在浸着血的伤口处踩紧研磨,马志成顿时痛得出了悲惨的哀嚎。
只见杜马恶狠狠地训斥道:“我早就说过让你自己捡点点,否则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出事。怎么样?我说过没有?!”
马志成痛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地点头说道:“说过说过。”
杜马接着说道:“可你不愿意听啊,现在怎么样,怎么样?!啊?!联络站丢了,手下死光了。你那体面的西服呢?!白呢子大衣呢?!那副整天的白天黑夜都戴着的黑墨镜呢?!”
说着杜马往他伤腿上又是狠狠一脚。
“哎哟……啊!啊!”
杀猪般的嚎叫又一次响起。
杜马余气未消,继续训斥道:“总以为自己很聪明,能骗过世界上所有的人。其实你不知道,除了你自己,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你这个蠢货,死到临头了你还在撒谎!”
似乎感到还不解气,杜马说完又补上一脚。
马志成痛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杜总……我,我说,我说……”杜马这才把脚从他的伤口上抬开,狰狞着脸色狠声说道:“有一句谎话,我把你扔到苏州河里喂王八!听到没有?!”
马志成赶紧点头回答:“听到了。”
杜马吼道:“说!”
这下彻底老实的马志成带着哭腔一五一十地说道:“是小的先看上了九号赌场,就派弟兄们去扎大国、砸场子,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前来投靠。可没想到那姓燕的却先跑到舞厅来,限我三天之内搬出去,还,还勾引我的女人……”
杜马生怕社长不知道他女人是谁,连忙给陈恭鹏解释道:“就是舞场那个大班,叫桔子还是茄子的。”陈恭鹏听了不住地叹气摇头。
杜马又向马志成踢上一脚骂道:“我就知道,只要沾了女人你就腰松胯软,一副下三滥的德行!”
陈恭鹏却是懒得听这种龌龊之事,向马志成吼道:“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