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何种念想,谷沿余竟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近乎耍无赖的话,说完他便愣了。
他怎能将他恼怒一事尽数推在慕碧桑身上,还信誓旦旦说着让人留下赔礼这般强词夺理之事?
谷沿余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那在一旁摆出佳肴的丫鬟们更是被这话惊的差点儿没端稳菜。
教、教主这是中邪了?
两丫鬟强行稳住菜,对视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错愕和恍惚,两人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要知道她们教主虽是魔教中人,可往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为人也十分讲义气,除了有些阴晴不定,嗜好比斗与鲜血外,再无不妥,可……
两人偷偷瞧了眼谷沿余,除了发现他脸色越发难看外并未异样,只能行尸走肉般将菜摆好,又恍惚侯在了一旁。
然而无论是说出这话的谷沿余还是旁观的两位丫鬟都觉着有些无赖和强词夺理,可慕碧桑却出乎意料的张嘴同意了谷沿余的说法。
慕碧桑应得太快也太过理所当然,谷沿余不免有些错愕和恍惚,片刻后,谷沿余眸色微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警告道。
“本座只会解穴。为了我魔教着想,你被封的内劲本座可不会解。”
他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细听下却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
谷沿余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紧张,想他身为魔教教主不过是封个正道人士的内劲并且不打算解罢了,无甚大不了的,他怎会生出如此软弱的念头?
谷沿余眉头微拧,思虑片刻却寻不着答案,只得顺从本心望着慕碧桑,“你内劲不解,即使今日靠着蒙骗本座离了这寝宫,也逃不出机关重重的魔教,劝你莫要动这心思。”
他说着狠话,却也未等慕碧桑回答就解了慕碧桑的穴,快的让人生不出丝毫怒意,更别说慕碧桑本就心性豁达,精通因果缘分之道,从未因谷沿余所做之事心生怨恨恼怒。
此时见谷沿余解了他的穴,慕碧桑略带几分僵硬的从床榻上起身,“施主多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僧自然不会做那毁诺之事,施主可放心。”
听到这话,对上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谷沿余心情愉悦起来,“痛快!既如此,那本座就暂且相信你。”
他顺手将一旁的衣衫递给慕碧桑,慕碧桑接过,正要将身上的锦被拿开时想起来什么,面颊微红,“不知两位女施主能否退避片刻?”
他唇红齿白,肌肤赛雪,眉心甚至带着莲纹,眉眼间却无半分女气,端的是一派清雅端方之态,乍一眼看去就好似要乘云而去的仙佛,然此时他拿着衣衫,面颊绯红,干净的眸子似有无措,看得人恨不得立马应了他。
两个丫鬟当场就红了脸,那眼神有些失礼的钉在慕碧桑身上,恨不得立马答应他,却在下一秒被杀气吓着,刺眼冰冷的目光令她们面色苍白,她们只得仓皇看向谷沿余,请示谷沿余。
不喜两人没规矩得朝人红脸,谷沿余不耐的摆了摆手让人下去,“这里暂且不需要你们了,退下。”
两人连忙垂首退避,面上充满了劫后余生,她们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对着教主心仪之人失魂了呢?幸好有那位小师父在场,不然以教主的性子,她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碍眼的人离开,谷沿余心情又好了起来,他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显得格外生涩的和尚,“想不到你这和尚长得俊俊俏俏的,倒也还算守礼守戒。”
慕碧桑掀开锦被的动作一顿,谈及那佛家清规戒律,他面上的红意褪去,“身为佛家弟子,遵守清规戒律,习课礼佛乃是基础。自然不可轻视敷衍。”
他难得一改温润模样,变得严肃又认真,显然是十分重视。
“虽说施主们也许并不在意,可小僧却不能不注意,这是佛家戒律,亦是小僧的修行。”
“照你这般,这辈子岂不是很枯燥难熬?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是。”
似是被慕碧桑所言激起了心中所思所想,谷沿余从袖中掏出惯喝的一壶酒,又为慕碧桑倒了杯茶,才朝着慕碧桑摇了摇手中酒壶后痛饮一口。
“个人有个人的缘分。于施主而言,畅快时举杯对饮,不悦时肆意发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是快乐。但于小僧而言,吃斋念佛,习课行善便是心之所向与人生乐趣,小僧甘之如饴,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枯燥。”
慕碧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杯飘出的雾气化作水雾打在慕碧桑面容上,又扑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之上,乍一眼竟是隐隐约约带着朦胧之美。
他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坚定与丝丝笑意和酣畅。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这二词简直说到了谷沿余心坎上,他半眯着眼眸,倚靠在椅子上,一手夹了块鱼肉,一手倒酒饮尽。
“不愧是江湖中少有的剔透之人,你看的很透彻。”
“本座欣赏你,来,这杯本座干了,你随意!”
他将酒壶中的酒水倒满杯盏,畅笑饮尽。
慕碧桑竟也笑开了,他抬手微微示意,随后也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虽不合礼仪,显出几分牛饮之态,却意外的不惹人厌烦,反倒雅俗共存,豁达又妥帖。
此刻,谷沿余忘却了被慕碧桑疏离的不悦,压下那点莫名的情绪,爽利的与人共饮。
慕碧桑亦是未曾提起谷沿余对他产生的误会,也未提被封掉的内劲,只与谷沿余低眉浅谈,眉眼带笑。
两人以谷沿余从未中设想过的和谐气氛用了晚膳,直到谷沿余红着脸带着几分醉意离开寝宫转进偏殿事心情也依旧很好。
与慕碧桑交谈果真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谷沿余吩咐了小厮去伺候慕碧桑,又在仆从的服饰下洗去一身污秽,才含笑仰躺在床榻之上,缓缓阖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