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海永远只会谈论公事,教他不能喜形于色,如何更好地打理公司,毫不吝啬批评,与那些形形色色的合作商没有什么两样。每一次同桌,都如同父子间的较量。
他早已习惯。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想用最廉价、随性的态度,带他看一看别处的风景,那里并不精致,甚至肮脏低廉,令人嗤之以鼻,乃至生厌,但又有着致命的吸引。
一个从未玩过火的人,总会好奇缠绕着指尖的温度是否真的有传闻中的威力。
这样做的结局无外乎二。
退缩。
或引火烧身。
三道菜,一大半都落入了程朔的肚子,傅晟喝了几碗鱼汤,没有动多少次筷子,看起来不是很饿,也或许是这里的菜不合口味。
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车停在巷子外两条街开外的位置,程朔提议走过去,当消食,傅晟便没有让司机开过来。
“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不习惯吗?”
傅晟单手插兜,步伐平稳,吝啬地给出了两个字:“太油。”
程朔嗤了一声,“你的胃金贵。”
道路两旁时而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掀起波澜不惊的晚风。
“那你在家里平时都吃什么?总不可能天天满汉全席,西餐牛排吧?”
“阿姨会烧些家常菜,但不会放这么多调料,维持每天所需的营养就足够。”傅晟淡淡说道。
程朔想起上回送傅纭星回家时意外碰见的那位阿姨,连带记起那个晚上,视线朝身旁一斜,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都看见了吧?”
傅晟面不改色道:“看见什么?”
“我送傅纭星回家那次,你是不是就在书房窗户后面站着?”看傅晟的反应,肯定没跑,程朔越说越笃定,忍不住瞪了一眼,“你演恐怖片?多吓人不知道吗?”
傅晟唇角提了提,笑中携着几分不融的寒意,“你有胆子送他回来,没有胆子被人发现吗?”
歪理。
程朔忍不住偏头笑了下。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不远处的天桥上,话题时断时续,谁都知道今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但却默契地避开去提那些字眼。
走上石阶,程朔的脚步陡然一顿,黑暗中隐约可以辨别一个人形的轮廓慢慢爬上了桥中央的栏杆,稍一晃神,分明认出是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正准备站起来,长发被风吹乱,桥上的异样已经引来几个路人驻足围观。
程朔大脑嗡的一声。
在傅晟注意到桥中央正在发生的事后,眸色一凛,身边已经有一道影子猛地冲了上去。
“程朔。”
指尖擦过了衣角。
没有抓住。
程朔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了那个企图从桥上跳下去的女孩,伴随声惊叫,两人重重摔在了水泥地面,一切几乎发生在短短一秒间。
周围的热心市民连忙上前按住了女生挣扎的手臂,有路过的老人背着手围观了一阵,发出啧啧的怪叹:“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句声音不大的话透过人群钻了进来,怀里不断挣扎的女孩好像一下子呆滞住,脑海里那根筋彻底绷断,放弃了挣扎,放声大哭起来。
程朔抬头扫了眼那个老人,“少说点话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眼底震慑到,老人嘴里嘀嘀咕咕了两句,背着手,一步一回头慢慢走远。
哭声引来了更多的围观。
“发生什么事?有人跳河?”
“没跳,救下来了。”
“男的女的?”
。。。。。。
“造孽哦。”
越来越多路人围了上来,当傅晟走进来时,人群默契地朝两边分开让出一道,程朔的胸口有点发疼,方才心脏跳得太快,一时间无法平息,缓了几口气,然后抬起头撞进了男人自上而下深沉的眼眸。
“报警吧。”
警车很快就赶到。
在女警的安抚下,女生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她穿着居家服,脚上还是一双拖鞋,一只掉进了水里,看装扮应该是临时起意,不难看出刚从家里跑了出来。
没人知道在这之前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做法。
但想必,那一定是她无法和解的伤疤。
被扶进警车前,女孩突然回头,红着眼睛看向了程朔的方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