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的车灯远远穿透夜色闪了两下,降慢车速,缓缓停在路边。
豪车与老式小区的门牌看着太不相搭,引来行人几道打量,程朔毫不犹豫上前,从下降的车窗背后这位一向没有表情的特助脸上读出了一抹无奈的味道。
“程先生。”
程朔第一反应看向时间。
六点整,准确来说是刚刚从59跳到两个零。程朔不免惊叹于周俊精准卡点的实力,和二十分钟前短信上报的数字分秒不差。
他拉开门坐进副驾,从善如流。周俊看着程朔系上安全带的自然举动,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程先生,您确定要现在出发吗?”等程朔整装待发,他开了口。
程朔挑眉,“我以为你过来就是答应的意思。”
“按照规定,我不能这么做。”周俊语速平缓,听起来就像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机器,不过再精确的器械也会有卡壳的时候,他委婉而又直白:“我无法承担送您过去后的风险。”
“如果真不能做,你就不会过来了,”程朔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定是规定,出了事你往我身上推就行了,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大概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不算长,周俊默默升起两边车窗,“。。。。。。是。”
要不说是运气走到了背点,否极泰来?
程朔庆幸自己还记得这位特助曾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电话内容记不清了,但回忆残留的印象大概不是什么好事。这不重要。
作为傅晟的贴身助理兼司机,他想不到第二个比周俊更了解傅家并且还能够帮他的人。
自动把傅晟本人排离在外。
毕竟,那天约会结束后他不经意提起傅纭星造成的诡异局面还不至于那么快就遗忘。再没脸没皮,程朔也很难做出通过哥哥给弟弟道歉这种事,只会让本就厌恶他的傅纭星更不想看见自己。
从堆积的通话记录里翻找到那条记录费了些功夫,联系过去,原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程朔做好了一场拉锯战的准备,谁料周俊答应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就这样?
最开始柳暗花明的庆幸渐渐褪去,心里打起鼓,程朔忍不住瞥了眼手边认真开车的周俊。助理有那么大权力吗?还是傅晟对此早有预料?
难道有诈?
不过就算有,他也已经坐上人家这条贼船了。
大概是程朔的目光过于鲜明,周俊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后面的冰箱里有水和食物,要是需要,您可以自便。”
“我不是在想这个,”程朔说,“你以前有碰到过这种要求吗?”
周俊顿了顿,在理解这句话,“没有。”
“一个也没有?”
“您是指?”
程朔笑笑,蓄了点暧昧的意味,“你们老板过去的伴,总不可能一个要求都不提吧?那么自觉?”
周俊反应过来,打了一个弯,才接道:“这种也没有。”
没有旧人,还是没有像他这样不要脸的人?程朔本能地否定了前者,以傅晟这样优越的出身和条件,可一点都不像没有什么过去的白纸。
傅纭星也曾提过,他哥哥相当受圈子里那些富家千金的青睐。
不过要说没有认真接触并建立起关系的人,程朔是信的。他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接受并喜欢掌控欲那么强的男人。阴晴不定。估计只有受虐狂。
前车驶过,红灯盖过了短暂的绿光。周俊松开油门,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上句话有些不妥,补充道:“您或许误会了,傅总不是那种耽于享乐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处理公务,即便是私人时间,通常也会与家人分享或独自安排。”
“他经常回家吗?”程朔问,“我指我们等会的目的地。”主宅这两个字他还真有点叫不出口,听起来就像民国封建社会的什么老爷府。
周俊说:“每年都有家宴,平时看公司的繁忙程度。”
家宴,这词真够复古的。
但和傅晟联系在一起倒也不觉得违和。
叛逆又传统。程朔脑袋里不知怎么的跳出了这个词,矛盾但又再合适不过。好像一个自由的灵魂被锁在了深宅大院里,困得久了,连自己也顺势而为成为了这个体系里的一部分。
只有偶尔,曾经的灵魂才会瞬息冒出一角。
程朔原本在打见到傅纭星之后要说的腹稿,可是车开出了半路,仍然陷在一团理不清的思绪里。
嘴巴控制不住,先一步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过来之前你有告诉过他吗?”
“没有。”
程朔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莫名其妙地失落,仿佛都是又都不是,“你为他工作,难道不怕他知道你擅作主张后处罚你吗?”
秒数归零,绿灯重新亮了起来。
“傅总有吩咐,您的要求,一律不能拒绝。”
周俊的声音进入耳侧,粗糙的轮胎滚过柏油路面,穿透层叠着不断变换的红绿色的光。等程朔回过神,望向窗外,车子已经穿过盘山弯道停在一座中式宅邸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