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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南下羊城风雷动沪上立足遇关隘（第1页）

汽笛长鸣，绿皮火车再次承载着周毅的期望，如同钢铁巨龙般，向着遥远的南方疾驰而去。

这一次，车上的是猴子和彭军。

上海火车站月台上，周毅、石头、陈光明三人默默地看着火车缓缓启动。猴子探出车窗，用力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惯有的机灵笑容，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对未知旅途的忐忑。

彭军则依旧是那副沉稳刚毅的样子，只是在目光与周毅交汇时，重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保证完成任务的决心。

“老板，他们能行吗？”石头看着消失在远方的火车，有些不放心地问。广东，那可是个比上海还要遥远和陌生的地方。

“放心吧。”周毅拍了拍石头的肩膀，眼神深邃，“猴子机灵，彭军稳重，一文一武，足够应付了。再说，不让他们出去闯闯，怎么能快速成长起来？”

他知道，将这两个性格迥异、刚刚加入团队不久的人派出去独当一面，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考验。但他更清楚，想要成就大业，就必须大胆用人，敢于放权！

火车一路南下，穿过鱼米之乡，越过丘陵河流。几天后，当一股明显不同于江南水乡的、更加湿热、也更加躁动不安的亚热带气息扑面而来时，猴子和彭军知道，他们到了——羊城，广州！

走出广州火车站的那一刻，即便是在上海已经感受过“大场面”的猴子，也被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惊了！

比上海更加汹涌的人潮！更加嘈杂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果甜香、海鲜的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钱在空气中高速流动的炽热感！

满耳都是听不懂的粤语，偶尔夹杂着几句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街道两旁，各种店铺、摊位鳞次栉比，商品堆积如山，几乎要满溢到马路上来！

“乖乖，这里的人好像都憋着一股劲儿要发财！”猴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咋舌道。

彭军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环顾四周，将猴子护在自己能随时照应到的范围内。这里的环境，比上海更加混乱，也明显感觉更加“野性”，潜在的危险系数更高。

按照周毅之前的指点和猴子打听来的消息，两人没有在火车站过多停留，而是直奔当时广州最负盛名的服装批发集散地——白马、流花一带。

当他们挤进那如同迷宫般、人声鼎沸、货物堆积如山的服装批发市场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

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档口，挂满了各式各样、颜色鲜艳、款式大胆的服装——的确良的花衬衫、水洗磨白的牛仔裤、宽大的蝙蝠衫、印着夸张图案的T恤。很多款式，猴子在上海的市场上只见过零星几件，而在这里，简直是铺天盖地！

档口老板们大多是本地人，操着流利的粤语，语速飞快地和来自全国各地的采购商讨价还价。空气中充满了布料的味道、汗水的味道、还有讨价还价的激烈声浪。

猴子试探着上前跟几个档口老板搭讪，想问问价格和拿货的规矩。结果，他那带着北方腔调的普通话一出口，对方要么爱答不理，要么直接用粤语回一句唔识听，要么就报出一个明显是宰外地人的虚高价格。

一连碰了好几个钉子，猴子有些急了。彭军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但也看出了猴子的窘境，眉头微皱。

“妈的！这些南蛮子！狗眼看人低！”猴子低声骂了一句。

“别急，”彭军沉声道，“我们刚来，情况不熟，慢慢来。”

猴子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急躁。他想起周毅临行前的交代，开始改变策略。他不再直接去问价格，而是耐着性子，在一个个档口前仔细观察，看别人怎么拿货，怎么砍价，竖着耳朵努力分辨那些能听懂的词句，同时，眼神也在暗暗寻找着那些看起来相对“面善”、或者同样在说普通话的批发商。

就在猴子和彭军在南国市场艰难开拓的同时，上海的仓库基地也在发生着变化。

陈光明，这位严谨的老会计，果然没有辜负周毅的期望。他不仅以极快的速度熟悉了发卡生意那简单的进销存账目，还用硬纸板和墨水，制作了一套简易但清晰的账簿和单据，让每一笔收支都有据可查。

他还主动承担起了仓库的部分内务管理工作，将原本有些杂乱的办公区域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盆文竹，摆在办公桌上，为这间简陋的办公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天，陈光明拿着一个笔记本，找到了正在仓库里和石头一起规划货架摆放的周毅，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周老板，关于注册公司的事情，我详细了解了一下。”陈光明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地汇报起来，“按照现在的政策，我们想注册一个能正常开展跨省贸易、并且能雇佣一定数量员工的公司，非常困难。”

“注册‘个体工商户’倒是相对容易，但限制很多。不仅经营范围受限，雇工人数也有严格规定，而且个体户的社会地位不高，将来想跟大单位、尤其是国营企业打交道，或者申请贷款什么的，都会很受歧视。”

“那挂靠呢？”周毅问道，这是他之前设想过的一个途径。

陈光明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打听了。想找个合适的单位挂靠，要么需要非常硬的关系，要么就得给对方单位领导或者主管部门送上一笔不菲的管理费，而且很多单位现在也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就算挂靠成功了，主动权也掌握在别人手里，咱们辛辛苦苦赚的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以各种名义合理地拿走了，风险更大！”

周毅听完，陷入了沉默。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看来，想在八十年代末的上海，光明正大地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够自由施展拳脚的私营企业，几乎是不可能的！

政策的壁垒，体制的束缚，是这个时代创业者必须面对的巨大挑战！

“我知道了，陈师傅。”周毅缓缓说道，“这事先不急。我们先借船出海，用现有的条件把业务做起来。注册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变通的路子。”

他决定暂时搁置注册问题，先将重心放在即将开展的服装贸易上。只要能快速赚到更多的钱，积累更厚的资本，将来无论是寻找更硬的关系，还是等待政策的松动，都会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傍晚时分，仓库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猴子从广州打来的长途！

电话里，猴子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老板！我们找到门路了！这边市场太大了！牛仔裤！喇叭裤！花衬衫！还有那种带垫肩的西装！都卖疯了！我跟彭哥搞到一些样品和报价，质量看着还行！就是这边水太深，得小心点！物流我们也初步问了下，有专门跑上海的货运车队，但得找对人……”

听着猴子滔滔不绝的汇报，周毅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好！南方的引擎，即将启动！

“猴子！注意安全！钱不够了说！给我摸清楚情况，找到几家可靠的、能长期合作的源头厂家！等我消息，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到！”周毅对着话筒，沉声说道。

挂掉电话，周毅转身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南方的货源正在打开，上海的基地已经建立，团队初具雏形。

虽然注册的难题暂时无解，但周毅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力量！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正在加速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