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办法。”
林执暂时想不出还能有什麽理由刁难元遇卿,便推瞭他一把:
“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感冒瞭。”
元遇卿顺势抓住林执的手,把脸贴进林执滚烫的掌心裡,他的脸由于山间寒气的侵袭而略略冰凉,目光却是两团在漆黑幽林中跃动的炽烈野火:
“你来暖我可好?”
林执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那天,墙上停止的时钟,满桌丰盛的菜肴,藏在餐桌下的球鞋,存放在冰箱中的生日蛋糕……都成为这段记忆裡不可或缺的锚点,时钟不知停在哪天的三点五十七,桌上摆著糖醋排骨、炖牛腩、红烧肉和清炒菠菜,这些都是林著爱吃的菜,球鞋是林执特地挑弟弟喜欢的白色,容易髒,但林执会帮他把鞋刷干净,蛋糕也是兄弟俩常吃的那傢面包店订的,老板听说是林著成年生日,特地送瞭两根数字蜡烛——由于林执记得太过清楚,因此梦裡也毫无逻辑纰漏,连痛苦都是如此真实地等比複刻。
林执害怕这个噩梦,就像看一部恐怖电影不敢看到恐怖场面,因此他壁虎逃生似的扼断梦境,泪流满面地醒瞭过来,眼前是奇美拉熟睡的面庞,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他脸上,如同覆盖著一层黑纱,林执为他把头发别到耳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元遇卿——元遇卿被这轻微的动静给弄醒瞭,喃喃道:
“阿寻?”
“吵醒你瞭?”林执想不到元遇卿会这麽敏锐。
“不。”
元遇卿抱住林执,将脑袋埋在林执怀中再度熟睡。
第二天林执起得很早,因为他下半夜都没怎麽睡。不仅仅是由于噩梦,越来越短的试炼时限致使林执不可避免地陷入焦虑状态:来上元村的第三天,关于桃花镯的线索仅有从元遇棠口中听来的传说,他把元遇卿扒光瞭也没能找到,镯子既不在元遇卿身上也不在元遇棠身上,那隻可能是由元遇慈保管瞭……
正当林执苦想之际,一隻宽大的手掌游走在他的腰际,他转过头去看元遇卿,他半梦半醒的,像隻撒娇的小狗用鼻尖亲昵地蹭林执的脸颊:
“你身上好凉。”
元遇卿的头发很长,扫在林执的颈间,痒得林执拨开他头发:
“别闹我。”
元遇卿顺势抓住林执的手腕,零零落落地顺著他的手臂一直吻到他胸口,林执绷紧身体,腹部微微凹陷,他的躯体是一道优美的白桥,以此承载著元遇卿。
“这枚吊坠有何来历?”
元遇卿侧身躺在林执身边,手肘支撑著脑袋慵懒地问他,林执为瞭满足元遇卿的好奇心,便打开吊坠盖子将裡面林著的照片给他看:
“你不是问我在找什麽人吗,我在找他。”
元遇卿吃味地说:
“他是你何人,你竟能寻他到此处?”
林执来上元村纯属意外,不过说是为瞭找林著也没错……元遇卿见林执走神,更是心凉:
“莫非他是你旧爱?”
林执无语地解释:
“他是我弟,亲弟弟。”
元遇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原来是小舅子啊,失敬失敬。话说回来,这画像出自何人之手?这画工实在惊为天人。”
“这不是用画的,是用一种叫相机的工具拍的,”林执也解释不清楚,“反正图片上是什麽样,现实中的人就是长这样。”
“相机?”
“你们现在还没有,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后就会有瞭。”
元遇卿敏锐地捕捉到林执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阿寻你为何知晓?你是从几百年、几千年后来的人?”
“天机不可洩露,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林执心惊胆颤地搪塞元遇卿,所幸元遇卿还算听话,并未继续追问,伸手从枕头下摸出那隻上锁的扁长木匣,接著从袖子裡取出并蒂莲花簪,将发簪顶部取下——这簪子竟然还暗藏玄机,是一把小钥匙,元遇卿把钥匙头戳进小锁孔内,咔哒一声,锁开瞭——木匣内是用红佈包著一隻晶莹透亮的粉色玉镯,林执呼吸瞬间凝滞,元遇卿将镯子取出置于林执眼前,无比郑重道:
“这是我的传傢宝桃花镯,以此作为聘礼,阿寻,你可愿嫁与我?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元遇卿的眼睛像黑得透明的水,深沉又多情,这一刻林执隻觉得胸口渗出阵阵刺痛,甚至不敢直视元遇卿的脸,隻是闷声说:
“好。”
元遇卿权当林执在害羞,他将桃花镯套进林执的手腕,露出甜蜜的微笑——随后元遇卿用力拽过林执,将他狠狠地钉在身下,林执出于本能挣扎,却又出于愧疚而放弃抵抗。
林执把脸埋进被褥裡,偶尔洩出几声闷哼,他的身体如同被钉在标本台上还在濒死挣扎的蝴蝶,凸起的肩胛骨仿佛随时能刺破绵薄如纸的细腻肌肤,振翅挣脱元遇卿的桎梏。
忽然林执感觉到有什麽液体滴落在他的背上,起初他以为隻是元遇卿流的汗,直到他回过身去看,才发现是元遇卿的眼眶周围一圈都被眼泪烫红瞭,眼角泪痣一衬,更显凄婉可怜,林执心软,用融化掉的黏腻声线柔声问他:
“怎麽哭瞭?”
“我怕这一切隻是一场镜花水月……”
林执第一次认真思考“为情流尽一生眼泪”的合理性,真怕哪天元遇卿活活哭死。
白骨新娘9
林执像条光滑的蛇仰躺在凌乱的床褥上,目光游离,元遇卿则坐在床榻边穿衣,回过头问林执在想什麽,林执在想就算自己留下来,最终也会因超时未完成任务死亡——事到如今林执已经无法界定何为“真实”瞭,人无法去定义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但林执并不在乎这些,他不在乎“圆顶”的秘密也不在乎“神明”,他隻是想要找回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