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我这电话都通了!你……你们呀……”陈建军也穿着拖鞋,脚步声和嗓音交替着,渐行渐远。
静谧得只剩下雨声。
眼前是个大床,被子下的白床单隐约露出几个红字,什么大酒店之类的,床角躺着一个女士手提包。
哦,一个尊贵的女士手提包。
床头右侧摆着台灯和烟灰缸,左侧是一盏昏黄的壁灯,有点奄奄一息的意思。
正中的墙上确实糊着一个巨型纸扇,上面七拐八绕地写着很多字,鬼知道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
墙体很白,像是刚粉刷过,这就使得右上角的那抹水渍愈加显眼。
约莫有个两三分钟,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响起,还有牛秀琴的说话声,圆滑而又尖利。
最先进来的还是“噔噔噔”,她抓起那个尊贵的女士手提包,就转身往外走,边走还边啊了一声。
可能是在叹气吧,虽然有些与众不同。
母亲应该就站在门口,她说:“那你慢点儿,注意安全。”
“没事儿,走了啊。”
“路上慢点儿,啊?”陈建军的脚步声,有条不紊,似乎穿着拖鞋也不会妨碍他的干练。
“行了,行了,快休息吧你俩,不早了。”“砰”地关上了门,“噔噔噔”变得模糊,很快消失。
“这老牛!”陈建军笑笑。
“她也是心急,”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我先睡了,陈书记。”门呻吟起来。
“噢,哎——凤兰?”
“咋?”门还在呻吟,只是变了节奏。
“明儿个天要是放晴,我们就先回去了。”这货未开口先笑。
母亲嗯了声,也许没有,反正门是关上了,空余一声被夹扁的“哎——”。
“睡吧。”
金属的“咔哒”声,应该是反锁上了门,接着画面昏暗下来,壁灯又恢复了几分生机。
母亲径直上了床,盘腿坐了十几秒后,扭身熄灭了最后一丝光源。
一片黑暗中,她似乎脱掉裤子,钻入了被窝。
不,还有一丝光线,应该是沿门缝直切而下,堪堪烙在大床上,像某种伺机待的神秘武器。
我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狭小空间可能是某个套间的组成部分。
“晚安。”好半会儿,陈建军突然说道,简直吓我一跳。
母亲纹丝未动。
“凤兰?”有黑影打门缝闪过。
母亲当然不搭理他。
于是几声脚步响后,外面也熄了灯。
这下就真的是黑暗了,只有一袭朦胧的天光薄雾般在眼前飘荡。
陈建军应该上了床,他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个垂死之人。
母亲终于翻了个身。
“凤兰?”没两分钟,那货又打破了雨声。
母亲一动不动。
“凤兰?”
“你咋不理我?”一阵窸窸窣窣。
“陪我聊两句啊凤兰。”
“睡吧,半夜三更不睡觉,聊啥聊。”母亲终究还是开了口。
“还以为你睡着了。”陈建军呵呵呵的,声音仿佛蒙在被子里。
“哎,凤兰——”
母亲翻个身,不再言语。
“你说说这古镇政府,啊,拉那么多投资也不知搞哪儿去了?”
“以前破破烂烂的倒还好,起码还有点文化底蕴,现在这民俗一条街搞得,真他妈跟纸糊的一样。”
“哎,那个关公像你见没,就这点雨,一摸一手漆!”
“凤兰?”
“睡吧。”母亲轻叹口气。
“这文化节还真是选错了地儿!”
“那也是您把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