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sticus:DragonofBeilion
他项链上那串贝壳……两千年我都不曾忘记。那是整个世界的伤口,从那灾难降临的第一刻起。我很肯定你也会有些无法忘却的东西,孩子。
就此别过。
一双温和,粗糙而宽大的手将他唤醒。“……爸爸?”克伦索恩喃喃道,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为何会这麽想呢?梦里的景象,无论是白色的影子还是那些冰冷的贝壳或蓝色火焰,都已消散。他童年中一个漫长的梦结束了,留下些模糊的回忆;距他见到叙铂。阿奈尔雷什文戴着一串肮脏贝壳所作项链出现在他面前,还有另一个十年。
昆莉亚背他出去时,克伦索恩眼旁还有不醒的泪痕。他见蒂沃阿——劳兹玟娇小,年轻的巨龙别过眼看了他一眼。
“大公子身体还是不怎麽好呀。”维斯塔利亚说:“当时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年纪还是大了些。”
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克伦索恩来说有个铁律:提父不能提母。最好谁都不提。
“我们去哪儿呀?”他模糊问,向昆莉亚。
“去湖边。”她柔声道:“陛下回来了。”
如此,克伦索恩就沉没到一种酸楚,抵触又温柔的情绪里去了。他确实是不大喜欢他——但怪异他永远没法厌恶他。每当他想到他,颇感厌恶的时候,那眼泪又像是因为他爱着他,才流的了。
他趴在昆莉亚背上,出了正门,一行四只巨龙,沿孛林东部的环湖山道,一路向下。这还是个六月凉爽的天气,已黄昏了,天却不怎麽暗,然而也不可说全然光明,它就如浸在浅淡却清澈的蓝色玻璃珠里头一样,层层色彩堆叠,使人目不暇接。
安多米扬。沃特林也跟着一起来。她似乎是维斯塔利亚的随从,身上带着中一见难忘的,对万事万物都弃之如敝履的惊人气质。孛林这宁谧的美景丝毫不能吸引她。
“您似乎有件事忘记对昆莉亚大人说了。”她提醒维斯塔利亚。
“啊!”那女人微微擡高声音:“噢,是的。感谢我的小信使,她从安提庚那儿回来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消息给你,昆莉亚。”
昆莉亚转头。维斯塔利亚微笑:“有个人,你一定愿意见见。”
昆莉亚皱眉:“哪一位?”她问。克伦索恩却听见她的声音哆嗦一下,仿佛她知道而又不知道。
“你会看见的。”维斯塔利亚回答:“——来了。”
克伦索恩低头,然而起初,感到不适的并非昆莉亚,而是他自己。他们已下了坡,走上柔软,潮湿的草地,湖面开阔,蓝白的天空中,月影浮现。
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那,风吹起他的黑头发,黑袍子,而忽如其来,克伦索恩屏住了呼吸——他感到维斯塔利亚是对的。在他身边,只是在他身边而已,就使人心口不畅。
如此多的苦闷和悲哀同海潮般涌来,风似叹息,这永不干燥的孛林之景,似人眼睫上的泪水。克伦索恩看见他侧面的弧光;月影悬浮在他正上方。
他回了头——或者说,他正要回头——界内已不情不愿地屈膝跪下,蒂沃阿倾身,昆莉亚将他放下来,口称:“陛下。”维格斯坦第行了个极度夸张的礼,道:“我的大人。”维斯塔利亚微笑。
“拉斯提库斯。”她道——然而这一切都不如一个红色影子来得快。一个修长身影,猩红似火,正在他回头时悠悠从树丛中走出来,手中牵着一匹马,那马抽着鼻子,姿态怡然,完全将那黑色影子遮住了。
安多米扬。沃特林看着来人,挑了挑眉。
这是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身姿矫健,周身散发着阳光和火的味道,蓝眼闪烁。
克伦索恩捂住自个的喉咙;他发出呜咽声。他企图找个人扶着,但昆莉亚已上前一步,手臂擡起。
“十年了!”克伦索恩听那女人大笑道,向昆莉亚伸出手;他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你有没有想我啊,”那女人微笑:“楛珠?”
他蜷缩在草丛中,又冷,又烫。他感到那火和匕首胁迫着他,发出抽搐的喘气声,但没人来将他抱起。维格斯坦第没有;维斯塔利亚也没有。衆人看着他。他哀哀哭泣,但不敢发出响声,直到一阵阴影,洒在他身上;一双手臂抱起了他。一人说道:“克伦索恩。”
他将他抱在他冰冷坚硬如石的怀抱里。克伦索恩浑身发颤;那手抚摸着他,发若绸缎,落在他面上。他将额头靠在他的额头上,如此,光亮就消失了,而他似终于,可以发出声音。
“爸爸。”他哽咽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