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瓮中捉鼈,我就是那个鼈
我在上海的勘探系统办事处住了三天。
办事处不仅统管东海区的资料和任务安排,还充当中转站,所有受伤的人都会在这里预先处理一番再送去医疗点。我凭正骨能力帮了些忙。
我在办事处发现,透视扑克牌其实是“射覆”的变种,算是中国神话世界里人人都会的技能,只不过像我这样准确率百分百的比较少见。我的眼睛不仅没有近视了,还可以直视太阳,盯得久了还能发金光,简直跟太阳能电灯泡一样。
我想念重庆,也想念混血营。重庆有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街道丶诱人的美食和亲切的乡音,混血营有一群比父母还关心我的人。我想要清晨在江边漫步,也想要清晨在海边漫步。
“你确定不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吗?”
“我还没想好怎麽跟他们进行一番成年人之间的谈话。”
等我从美国回来之後再说吧,鹊桥要怎麽上?
“天黑之後,你盯紧这盘蚊香,它烧尽之时便是星宿完全显现丶鹊桥搭成之刻。你要马上对天空乞巧,在七次呼吸之内用棉线穿过七根针,然後向前一跳就登上鹊桥了。”
“我要避开牛郎织女吗?”
“牛郎织女早就消散了,现在上桥的什麽人都有,跟自由市场一样。你一直向上跑到鹊桥尽头,由于牛郎织女的消散和天庭衰败,那里早已成了断桥,你跳下去,嫦娥给的项圈会保你完好无损,再不济还有我昨天教你的飞行诀缓冲。之後横渡剩下半个太平洋就靠你的造化了。”
“你居然没有劝我三思而後行。”
“我为什麽要劝?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在危险的神话世界,满足心愿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道下一个没命的会不会是自己呢?”他给我一个氧气罐和玻璃杯,“避水决只有清醒的时候才能用,带上这个特制的氧气罐,可以保你不受风浪侵袭,不流失体温,不被鱼群吃掉。这个盐水分离杯是我们东海区生存必需品,把海水倒进去,可以自动净化并提取纯净水。”
“我还有一个问题,喜鹊会不会咬我?”
“当然不会,它们差不多死了,构成鹊桥的是它们的精魄。”
时间过得飞快,我背上一包压缩饼干,怀揣勘探员送我的装备,向前一跃,踏入鹊桥。
鹊桥上什麽人都有,勘探员诚不欺我。
有人正在被追捕,边逃边向身後扔了一串雷符;有人靠在桥边,托着摄像机给地面拍照;有人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一群人擡着他狂奔;有好几对情人手牵手,一看就是来打卡情侣圣地的;有人在桥上摆摊,不过他们卖的都不是寻常商店能买到的东西;还有带着旅行团的导游们……这座桥那麽大,那麽宽,每走两步就是一个出入口,我险些迷失了。
我集中注意力,凭借在重庆长大练出的方向感走过了牛郎织女相会用的亭子,一路向上。鹊桥尽头云端很近,我能隐约看到云上的断壁残垣,大概是荒废的仙宫吧!
帝国大厦的奥林匹斯山也会变成这样吗?
如果他人的生活是开放世界RPG,半神的生活就是一命通关Rougue-like游戏。是谁造就了半神的生活?半神要怎麽做才能把Rougue-like游戏变回开放世界RPG?
我提起一口气,从鹊桥尽头跳了下去。
我脖子上挂的银项圈消失了,一个巨大的气泡裹裹住了我。我并没有感觉到空气稀薄之类的异样,包裹住我的气泡几乎就像不存在。我仍维持着自由落体的姿态,气泡只给我减了点速,又提供了温度和空气,使我在高空中不至于被冻僵或者缺氧。
海里有艘船!要是它往美国开,我就可以省下好些工夫了!
我调整姿势,缓缓落到甲板上。这是艘豪华游轮,只是,甲板上什麽人都没有,船舱方向也没有灯光。银项圈依旧是气泡形态,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它是一次性用品,还是我没有脱离危险。
我看看指南针,游轮正在向东,如果中途不改变方向,我大概会到美国或者墨西哥的西海岸。上岸之後,我想办法搞点钱买刮刮乐,用刮刮乐中奖的钱去银行换金条或者去金店买金币,再制造一道彩虹叫Nico用影子旅行带我回混血营。如果彩虹女神只收德拉克马金币不收其他金制品的话,我只能想办法去旧金山寻求朱庇特营的帮助。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坐火车去纽约长岛。
“当”的一声,像是有什麽东西被弹开了。
回头看去,地上躺着一支注射式麻醉弹。
偷袭不成,我的视觉死角处立即窜出一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一张巨网从前罩过来,我向右一窜,没想到刚落地周围便亮起一环套一环的圆圈。那网只是一个幌子!
圆圈上浮,分别悬停在脚踝丶膝盖和胳膊肘三个高度,向内收缩,却卡在了银项圈变成的气泡上。我没有被魔法束缚起来,却也难以挪动了。
“该死的嫦娥!”一位西装革履的黑人女性在雇佣兵的簇拥下走到我面前,她试图触碰我,被气泡弹开了。经过十几分钟的尝试,没有人能够突破气泡逮住我,他们只能在气泡之上加装各种锁链来间接限制我的行动。不仅如此,雇佣兵们还在他们的头领指挥下用各种法术攻击气泡防护罩。
气泡终于出现了裂纹,而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也累得瘫倒在地。
我盘腿坐着,问道:“你们是谁?”
“逄蒙,”领头的精英说,“我们专程来请你为人类医学做贡献。”
“做贡献,就是带着一群雇佣兵用法术抓我去炼药?你们那麽想要长生不老,为什麽不用诸神之杯呢?你们能偷到太阳车,偷诸神之杯也不在话下吧?为什麽非要费尽心思在我身上下功夫呢?”
精英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诸神之杯只能提供一次性的不死药,一锤子买卖很不划算。”
游轮始终一刻不停地向东行进,我现在既没有办法脱身,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如跟他们聊一会儿,拖延事件,说不定还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于是我问:“你是PM公司的员工吗?你知道你们公司的实验是犯法的吗?”
“我就是董事长。想要医学迅速进步,有点牺牲和违背道德是在所难免的。”
“你们公司的管理层有多少华人啊?”
“嗯……没有?”
我“肃然起敬”,对这个依托于资本和法人存在于世的“神”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逄蒙完全抛却了自己在神话世界的根基,植根于普通人世界,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成为勘探员口中的“最强的神”。
“佩服佩服,失敬失敬。”
他们恢复了体力,又开始对气泡防护罩狂轰滥炸。
“我劝你们趁早收手,国家机器不是一个资本集团能对抗的了的。”
“不劳你费心,只要我们研制出不死药,什麽国家机器都得低头。”
“恐怕你们没有时间研制不死药了,”我真希望自己也会魅惑语,这样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动摇他们,“我了解过你们的发家史,你们起初靠求仙问药的皇帝们的资助,霸占了昆仑山深处西王母造不死药的矿脉,屠尽了西王母的後代。在几千年里,你们不死药炼不出来,但是造炸药的本身倒是长进不少,昆仑山矿脉要被你们掏空了,你们还是只有一点点让人延寿半年的药。在最近几百年,你们向欧洲和美洲转移,靠卖炸药发战争财赚得盆满钵满,注册成了一个公司。你们在美国大量采集半神的血样,研究神食和神饮,才勉强把药效提升到一年,而且还是没有办法量産。以这种速度,你们就算把我送去做实验,也要至少十年才能成功,至少二十年才能完善生産线。但是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呢?你们在美国接连吃官司,我们的国家机器也恰好借势在国内和国际市场打压你们。让逄蒙依托于法人存在固然能带来很强大的力量,但是法人被注销了,逄蒙也就死翘翘了。”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啊!”
……
我磨破了嘴皮子,始终没有办法说动任何一个人。气泡防护罩的裂纹又增加了很多,雇佣兵们也再一次累瘫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