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乡下,还有长子长孙的说法。
一般的老人丧失劳动能力之后都是跟大儿子过日子,其余兄弟分摊出口粮。
若是任由程乔顶着这一头触目惊心的伤去了大队部,大家首先要责怪的就是张代国这个长子。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将自家老娘的伤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不开口只是在等老二表态。
哪想到一向没什么主意的娘,今天这么决绝!
“娘,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干啥要闹到队里。”
叶珍秀也跟了过来,她极聪明地没纠缠伤是怎么来的,“我家代国是长子,养老是应当应份的事,这两块钱就我们出吧。”
她一边掏钱一边又道:“不过先说好,钱出了指标也要落实好。”
“想得美,两块钱就想抢了指标?这两块钱我家也出了。”
不等程乔表态,王春花抢先掏了两块钱递过来。
看着伸到面前的两叠毛钞,程乔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内心一片冰凉。
原主这婆婆当得,也忒窝囊了点!
她当仁不让地一把全薅了,往自己的口袋里一揣。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准备大闹一场的王春花和叶珍秀被程乔的反应给整不会了,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争吵的话到了嘴边又都齐齐咽了回去。
她们的婆婆,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彼此不确定的对视一眼,然后又嫌弃地挪开目光。
【哼!不管怎样,指标没落到大房二房头上就好!】
“都愣着干啥,不上工了?”
只有张代国暗自肉痛:自家损失了四块钱!
很快叶珍秀也回过味来,“代国,你娘这是怎么了?”
背着二房的人,她捅了下自己男人小声的道,“昨晚不还只知道哭吗,今天都开始要钱了。咱们还没分家呢,她一下就拿走了家里四块钱,是四块钱呢!”
“担心啥,娘是肯定要跟着我们养老的,工作不给我还能给谁?四块钱不算啥,娘还不到六十岁,等我去上班了,她在家里能帮你干不少活。”
想想也是,叶珍秀偃旗息鼓,“她拿了四块钱也好,等下我就去队上说开,下回再想拿受伤的事去队里告状拿捏你就不管用了。”
王春花还稀里糊涂的,回神之后又要嚷嚷,但见大嫂叶珍秀没有动静,她也挺了挺胸,像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样抱着儿子回了自家的屋子。
身无分文的程乔穷人乍富,怀揣四元巨款,溜溜哒哒的就出了村子。
她们所在的这个前进生产大队就位于南县近郊。
她头上的伤虽然感觉不怎么痛,但养老事业才刚刚开始的程乔,不想自己的健康出现任何隐患,准备到县城医院去好好上个药包扎一下。
近郊的好处就是交通尚可,出了村就是碎石县道,随时可以招到进城的过路中巴车。
她花一毛钱就上了一辆车身斑驳得如同从世界末日行驶出来的气喘吁吁的汽车。
这年头尽管车费不贵,但仍然不是所有人都掏得出且舍得掏的。
几十里的路一般都靠走。
哪怕这辆从下面乡镇开过来的班车眼看着就到县城了,车上仍然有不少的空位。
程乔顶着一头血痂,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门边靠窗的位置,让座的小伙子看她满眼都是怜悯。
新鲜出炉的‘老人家’程乔,其实对这副身子并没什么不适应。
除了头发花白满脸沧桑很令她嫌弃之外,原主常年劳作的身子骨其实比她原来那个日夜颠倒的死宅弱鸡还强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