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在多种属性的精怪当中,木精和火精是最活跃的,但这几只木精倒是很懈怠,懒洋洋地趴着,半晌也不动弹一下,才显得像是装饰物一般——我终于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不乱动,储物戒的空间是炼化而成的死物,自然也只能装死物。这哪里是不爱动弹,是快给闷死了。
我一时都颇有些为它们感到同情——也不知道闷了多久。
这好歹也是裴解意送我的生辰礼的一部分。我不再犹豫,将其连着那一截供它们休息的枯木桩子一起取了出来。
出了储物戒,这些小东西好像好了一些,但仍不怎么精神。
我戳了其中一只一下。
木精好似非常轻微地拱了一下身体,像旁边挪了挪,又趴下了。
“……”好像真的要死了。
略微思索了下,我用上品灵石摆了个小型聚灵阵,吸引来木系灵气,又让侍卫送了木源之水来——说是“水”,但这其实是极其浓郁的木系灵气在巧合之下所形成的液体,本质上就是灵气,对大部分灵药都是大补之物。木精也属木,对它们也当然有用处。
放置在灵阵当中,又在木桩的中心处倾了一壶的木源之水——那团浓稠的物体形成一大团晶莹“水珠”,圆滚滚的,半点不淌出来。木精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一拱一拱地往那处滚过去,开始吸食水珠。
我在旁边可以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忽然间心念一动,储物戒不能养这些小东西,舟微漪送我的那个小世界倒是可以——
小世界原本的承载物是“灵玉”的形状,但我为了方便携带,将它变形成为了一段柔软黑绸,就束在手腕当中,很好碰到。
此时也是一触碰黑绸,神识转动之间,就将那几只木精送到了小世界里。
神识还在小世界中观察了一下。
广袤无垠的小世界有光源、山水和灵气,又见不到人影,显然让更崇尚自然的木精觉得很高兴。它们吸食完木源之水后,便开始拱动着向四周探索而去,全然将这当做了一场冒险,看上去倒像是很喜欢这里一般。
我放心将神识抽离出来,心中道:还真是有几分阴差阳错的巧合,舟微漪送我的生辰礼,刚好能来装下裴解意的贺礼……
这几只木精,我觉得养起来有些意思,是准备留下的。但那两座灵脉矿山,却不能如此草率地对待收下。我正准备起身去找裴解意,被底下侍卫的传讯拦住了脚步。
母亲要找我。
是许久没去请安了。
我微微叹息,去换了一身正装,束好黑发,去见母亲。
灵舆开道,车厢内部燃烧着淡淡的兰草香气,我却觉得有些熏人。拂开珠帘,怔怔看着外面的景色变动,微风落在我肩上,黑发随之飞舞。
不知为何,我总隐隐有些沉郁之感。
很快抵达母亲所在的阁楼正堂,我略微整理心情,缓步走了进去。其实心底隐约也猜到,母亲会和我说什么话,不过是教训我不要和舟微漪走太近,对我去登仙宗的是,也一定会耳提面训一二。
“阿慈。”
远远看到我,母亲放下茶盏,很是端庄地喊了一声。又摆摆手,示意我到她身前来。
我注意到附近的屏风上布置了隔绝声响的法阵,但并未在意,母亲院落中的布置,总不容我置喙,只抬步上前,微微低垂着头喊,“母亲大人。”
“你这孩子……”她好似有些嗔怪地叹了一声,略带一丝薄茧的手指轻轻落在我下颌处,用动作示意我抬起头来。
我自然配合。
她看着我,似乎还微微愣了一下,目光无比细致地打量过我的面容,让我心中更浮出迷惑和不解来。为什么母亲好像是有些惊讶的模样,她在看什么?
“倒是出落得愈发好看了。”端详半晌之后,她才微微叹息道,“那些杂书里传的什么修真界美人录,争那些第一美人。但要是有人敢将你编写进去,又还有什么可争的呢?”
“……母亲,不要调笑我了。”
我干巴巴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其实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话,有些莫名,又很局促。要是旁人和我说这种话,我是一定会生气的。凭什么要让别人评判我的相貌?还写进那些杂书中,好生轻浮。何况我在修真界里,大抵也就是个中上之姿,这样令人不舒服的吹捧,难道是在故意阴阳怪气地讽刺我?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母亲,我没觉得生气,只是有些因不解而生的淡淡迷茫。
难道这话中,是有什么深意的吗?
母亲忽然间笑了笑。她和蔼起来的时候,一贯显得无比温柔大方,“怎么会是在调笑你呢?母亲只是在感慨啊,我的阿慈生的这样的好看、漂亮,怪不得——”
“舟微漪那么喜欢你。”
话锋一转,温情脉脉的语气,一下就变得阴冷潮湿起来。
我的身形微僵住了,在那一瞬间快速地颤动了一下眼睫,但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变化,只静静开口道,“母亲说笑了,舟微漪不过与我虚与委蛇,他身在舟家,难道敢和我闹翻不成?谈何喜欢。”
“哦?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如此。”我感觉到自己牵动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实在是再虚伪不过、信手拈来了,“和他也只是表面情谊罢了,我日后继承舟家,难免有要用上他的地方,才勉强相处共事。”
我知我这些时日和舟微漪牵扯太多,定然已经引起母亲的不满。
我也知道我是个祸患,应该离舟微漪远一点、再远一些……却总是不长记性,莫名其妙就和他接触得更多,像是病态一般,卑劣地汲取着来自他人的关切与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