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嘴唇上忽的一冰,李辰轩抬眸才发现那双素白的手拿着勺子都杵他嘴上了。
首辅的皇帝养成计划(3)
“陛下都热得恍惚了,快吃点解解暑气。”
李辰轩木着脸把勺子拿过来自已吃,“多谢老师关心。”
竟让他疏忽了,要是不是勺子而是什么凶器,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李辰轩越想心头越是憋闷,忽然间却有一阵琴音如清风拂来,拂散了夏日那股莫名的愁闷。
秋南亭见就摆在旁边,忍不住手痒去拨弄了几下,因着肌肉记忆,很快奏起了一曲从前夏日里他就很喜欢的曲子,颇有清心静气的作用。
小春子听完连汗都不冒了,嘿嘿笑着恭维他。
“大人真是神仙下凡,这一曲跟仙术似的。”
“心静自然凉。”秋南亭淡定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仔细看发现他衣裳端正,黑发也掩着脖子,竟一点儿汗珠都没有。
同是都在凉亭里,下人们早就热得汗水贴着衣服了,看着秋南亭清清爽爽的不免羡慕,更觉神奇。
李辰轩自已又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秋南亭轻拨琴弦,开口道:“回寝殿吧,送些冰来。”待在这里,被这天气折磨到的人只有他,而不是这个看起来就四平八稳的首辅,真是好城府。
后面好几日,因着暑气不散,秋南亭便都在寝殿里给小皇帝弹琴。小孩子长身体,吃得多消耗也大,时常是他弹个两三曲,李辰轩就昏昏欲睡了。
秋南亭也不恼,他又不用催促皇帝学习,平时稍微陪陪小皇帝,便给他留几个时辰“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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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寝殿中,密密麻麻围了十几个朝廷重臣。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近日那首辅小儿一直在跟你套近乎?”刑部尚书厉标,时年四十七岁,是先帝身边的老臣,平日首辅作妖,他是最打抱不平的那位。
秋南亭不在寝殿的时候,他便带着一帮子人来给皇帝正儿八经授课,顺便也会给他偷些重要的奏折来看。
近日皇帝跟他们提起首辅的各种行径,只觉怪异。
旁的臣子也附和道,在宫中打探的消息也显示这首辅好像换了个路子,不仅不常打骂下人,反倒是对周围人都和和气气的。
“虽说和气,但还是同往常一样,教的都是些旁的东西。”
“就说!这人哪有这么好心!他都教你些什么?还是三字经?”厉标低声喝道。
“弹琴弈棋。”
厉标听完龇牙咧嘴的,正想再骂两句,旁边一位都察院御史奇道:“这谋略之术蕴于棋盘之上,他竟然敢轻易示人?陛下,不知这人棋风如何?”
“温和至极。”说到这儿李辰轩就有点来气,他让身边的人都站远些,围得他热得慌。
“装模作样,那陛下可是赢了?”厉标问道。
“输了。”还输了十几局,这就不说了。
“这厮定是在给陛下下马威!改日让我在朝会上给他好看!”
旁边几个官员都拉着厉标,“切勿焦躁,近日这人的确可疑,在朝会上也安静得慌,怕不是暗中憋着什么坏呢,你别撞人刀口上了。”
“敌不动,我不动。现下他还没发现我有如此多的亲信,大家只当是独善其身,暂时不要与他对上。”
“谨遵陛下。”
“哦对了陛下,西南那边传来的消息,西南王应当是要回来了,年前估计能到京都。”
李辰轩兴致缺缺地抬眸。“西南王?他这会儿回来作甚?”
“最近西南没什么战事,应当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吧。”
“他没递折子?”外派的异姓王没有传召不能归京,这人怎么能直接就往京都来了。
“折子这不是在首辅那边握着的嘛”
在场的人都擦擦汗,心虚得慌。一朝皇帝加上十几个重臣,平时硬是看不见奏折的影,说出来都觉得幽默。
“罢了,你们观察着,若是没带兵就随他吧。等他来京都与首辅周旋。”
“那,那若是西南王带着兵来的——”
“那就把消息透给首辅,”李辰轩戏谑一笑,“我这么好用的傀儡,这么大好的局面,老师应当不会想让人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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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中秋,天气微微转凉,秋南亭才让人把琴给暂时收起来,带着小皇帝去御花园中画点花鸟山石。
日头不那么冲,御花园的花反而开得更盛,不再是蔫嗒嗒的模样。应秋南亭吩咐,添了不少植物,枝繁叶茂地,看着眼睛也舒服。
“可惜这景太小了些,要画写意终究少了些意思,不知何时有空能去看看大山大河。”秋南亭笔尖沾了些青色颜料,在纸上点点画画,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李辰轩给他递了一罐白颜料,他调了些,发现又淡了,于是从别的罐子里又掏了点墨绿混着。
“嗯,是这个颜色,陛下可要看好,调色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前几日陛下已能囊括景致的大形,若是能感知到具体的色彩,整个画面的协调性就不会太差。”
李辰轩麻木地点点头。
“若是老师想要画山水,来年春猎或是个好机会,还有夏日也可以去山庄避暑。”
秋南亭叹口气,“我怎可能把陛下丢在京都,待政局再稳定一些吧。”小皇帝这么小,他还有点儿担心京都没人坐镇,有人把小皇帝暗杀了呢。现在好歹皇宫里大多都是迫于他的威慑,不会轻举妄动。
说完把笔递给李辰轩,让他试试自已来调个丹桂的颜色。
李辰轩暗自腹诽,这不就是害怕他一人在京,把权给移走了么。面上却不显,低头一点点儿蘸颜料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