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及弱冠的少年监生,竟然穿着一身道袍来国子监?实在是不成体统。
门吏正想着给此人记上一笔,可一看入监历上头的名讳,差点没将其扔出去。
“这位门公,我这入监历有什么问题不是?”张允修十分和煦地一笑。
可门吏却很忌惮的样子,头上也沁出汗水来,赶忙拱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张公子快快请进吧,余祭酒已经在里头候着您了。”
他将入监历恭恭敬敬地奉上。
“谢了。”
张允修接过入监历,大摇大摆便进了国子监。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门吏捏了一把汗,还好自己适才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这位爷的事迹,如今在京城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背靠着首辅张居正,便连朝堂上的诸公都敢当面辱骂,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书吏。
想到这里,书吏也不在门前待着了。
当今的国子监祭酒乃是余有丁,这位先生跟首辅张居正还算熟络,今日之前专门交代,若是张允修来了,便要第一时间禀报。
书吏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一路小跑便朝着余有丁的值房而去。
张允修独自一人在国子监内闲逛,他也不知自己被分到哪个学堂,只能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注意到,国子监内环境还算不错,甬道内古柏森森,可院中石碑上寄语却有些不太应景。
诸如什么“。。。。。恁学子每听着!”“若无籍之徒敢有似前贴没头帖子。。。。。。将那犯人凌迟了”“若有诽谤师长的……枭令在监前,全家抄没,人口迁发烟瘴地面。。。。。。”
看到这些字迹,张允修当即打了一个激灵,自动脑补。
那是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开国皇帝朱八八揣着一口凤阳口音,站在国子监内对斯斯文文的儒生们教训一番。
一时间,张允修不由得有些庆幸,乃是生在了万历朝,若是在洪武朝,他哪里敢如此嚣张?
国子监内建筑规整,中间的“彝伦堂”是祭孔和讲学之处,前面的石碑便立在此地。
两侧分设六堂,为“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
这率性堂相当于后世的优等班,只有成绩最好的监生才可进入就读。
张允修初入国子监,自然是要入正义、崇志、广业,这三堂初级学堂。
张允修没有找到余有丁,干脆先进广业堂看了看。
此刻,授课博士尚未入堂,张允修寻了角落里一处蒲团坐下,打量着广业堂里头的景象。
堂内监生早已在在蒲团上坐好,整整齐齐的样子,看起来即便是有捐监、恩荫,监生们还是很珍惜在国子监学习的机会。
张允修可以注意到,监生面前的书案上,不是朱熹的《四书集注》,便是《大明律》、《历代名臣奏议》等。
他心中生了一个想法,什么时候能够将监生桌案上的课本,换成《物种起源》《马原》《毛概》。。。。。。
正当张允修臆想之时,却在嘈杂的广业堂内,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
“张士元此子实在荒唐,竟敢于朝堂之上殴打御史,肆意妄为,行事乖张。。。。。。”
张允修对编排自己的声音十分敏感,一转头便看到三四名身穿青色襕衫的监生,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是极,张允修便仗着他那首辅父亲。。。。。此逆子若不幡然醒悟,今后必将成朝堂又一害也!”
“首辅大人是有才能的,可惜。。。唉。。。不谈也罢!”
“慎言呐!”
张允修皱起眉头,编排自己没关系,竟然还敢编排我老爹!
我老爹只有我张允修能编排!
正当张允修想找几人麻烦的时候,却又见一人朝着一直沉默寡言的监生说道。
“袁宗道之名已然于国子监传扬,伯修兄于文章一途造诣深厚,岂是张士元那种靠话本小说,博取名声之宵小能够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