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银针。”
“此脉象浮数,舌苔黄厚如积垢,大头瘟已入血分,煎普济消毒饮。。。。。。”
李时珍扣着面前老者的脉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向身旁那名青年人说道。
“老先生身子本就羸弱,加上此大病侵扰,普济消毒饮未必能够治愈,小友宜早为之备。”
眼见青年人乃是个读书人,李时珍便说得十分委婉。
即便如此,这长衫破旧的青年人眼里还是满是悲愤,眼中噙着泪。
“谢先生明言,学生知晓了。”
寻常大夫为避免争端,或是多赚些银子,必然不会直言。
李时珍此言,算是为青年人省下不少寻医问药的银钱。
看着脚步沉重,背着老父离去的读书人,李时珍叹了一口气,自古穷苦百姓便是如此。
“李大夫!我听闻京里传来消息,上月彗星犯紫微垣,司天监说是有。。。邪祟出世。。。。。。”
一名老者蹲在医棚角落里,他裹着补丁短袄,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地说道。
李时珍头也不抬,将银针稳稳刺入面前患者的合谷穴。
“嘉靖三十六年彗星经天,当年江南大熟。与其信天象之说,不如去学一学制作口罩之法,能防治疫病感染。”
然而,医棚内的百姓们,似没有听到李时珍的话一般,一经老者点燃怨愤,便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不是如此,我前几日听闻游方道士说,朝中出了个妖孽,那张阁老清丈田亩也惹怒了土地爷,这才招来瘟神。。。。。。”
“我也听说,说是那张士元办报纸乱了阴阳。”
“京城老爷们肆意妄为,却要我们这些小民受苦,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药棚内一阵喧闹,李时珍当即紧紧皱起了眉头。
。。。
时辰已过三更。
李时珍带领着一干书童,落脚在官道旁的一处城隍庙之中。
寻了几块木板,搭建起一处简易书案,李时珍就着油灯修订医书,将这几日来归纳的治病经验,先行写在稿纸之上,再进行总结抄录至医书。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可李时珍干得很耐心。
一个时辰,将所有的稿纸内容,全部抄录完毕之后,李时珍这才揉了揉发酸的手掌。
一抬眼,却看见了昏昏欲睡的药童。
“咳咳~”
李时珍咳嗽一声,等到药童睁开惺忪的眼皮,才继续说道。
“白日里百姓们的纷争,你今后要注意一些,不可再与这些人争执。”
先前,药童在听完百姓的议论之后,心里头觉得不忿,忍不住与众人争论起来,使得本来紧张的诊治更加纷乱。
药童有些愧疚,可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道。
“先生,百姓们太过于愚昧了,竟会相信什么瘟神,玄而又玄的东西。若真有瘟神,只管去拜瘟神便好了,寻咱们做甚!”
“非是百姓愚昧。”李时珍摇摇头说道。“乃是有人刻意推波助澜。”
“您是说朝中。。。。。。”药童愣了一下。
李时珍看向闪烁的油灯,意味深长地说道。
“疫病并不可怕,最可怖的是人心,若朝中大人们都能摒弃一己私欲,大明朝何至于此?民间百姓又何至于此?
所谓为公为卿,不过是谋取私利的幌子罢了。
我看这满朝诸公,倒不如一个张士元。”
药童闻言,微微张嘴。他着实没想到,李时珍对张允修的评价,在短短时间内竟有如此大幅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