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起舞,旋转着带起周围枯死枫树上的红叶,萧瑟的红叶落在白如月光的积雪之上,映照出一片片血般的痕迹。
神道千鹤的身影已经消散,那种悲哀又美丽的阴霾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底,没有人开口,直到一个身影从拜殿的另一端缓缓出现,随着照射的月光变得逐渐清晰。
狐狸般的男孩拿着神社收集椿花的花篮,如血般妖艳的椿花在他的手中摇曳,神道乐狐出现在神道千鹤起舞的拜殿中心,手中拿着干净的扫帚,开始清理千鹤留下的无数红叶。
“看起来她离开了?你们也不要难过,这家伙的牺牲是注定的,毕竟唐红山整座山体已经完全被魔王的鲜血污染,即使是山神本人也无法阻止魔王鲜血引起的山脉岩浆暴动……只有她。”
神道乐狐看向已经因为一个人注定的牺牲而呆愣在原地的早乙女凛,用不符合他表面年龄的语气感叹道。
“魔王的血液的污染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几乎将夜岛最重要的标志性存在唐红山完全污染成为一个随时随地会爆发的癌瘤,神道家族的存在,溯源至千年前须佐杀死八岐大蛇的那天起,就是为了安抚这座已经成为魔王躯体一部分的神山。”
神道乐狐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悲喜:“每一任巫女的一生都面临着这样的危机的可能,而她只不过是最幸运也最不幸的那个,只是执行这份无用宿命的答案偏偏正好是她而已,柔弱的,温柔善良的,必死的巫女。”
神道乐狐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开口,早乙女凛却压根受不了这样状似挑衅的话语,提起天丛云就要冲过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动作。
“偏偏正好是她吗?即使偏偏正好是她,这样注定的宿命很可悲,但是并不无用,不是吗?”
铃兰挺身而出,脸色坚毅。
“……可悲吗?可是人类别无办法。”
神道乐狐怔了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叹息一声:“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知名的旅客。”
“我有名字,我是摆渡人铃兰,也是那个让周围枫叶腾红的人。”铃兰对乐狐开口:“千鹤巫女可不是世俗意义中温柔善良的柔软神女,即使如此,她的意志永不消散。”
铃兰咬紧牙关:“而我们会接续这份意志,这样一直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战胜不可逾越的魔王!”
“永不消散吗……”
神道乐狐望着铃兰坚定的目光,恍惚间看到了过去那个在神社长大的小女孩。
最神秘强大的神道家族血脉的传承者,曾经也只是一个跟着母亲因为学习祭礼舞步而一步一步辛苦练习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舞蹈?”
在一次雪夜不小心于女孩面前显形后,成为对方神秘朋友的神道乐狐看着神社狐狸雕像前一步步跌倒又一步步站起的小女孩,感到困惑地问道。
明明这位新人巫女在和她的母亲学习祭神舞的时候一直都是很不满的样子。
“因为我讨厌祭神舞,这个祭神舞只要被完整的跳完,舞者就会因为沟通唐红山山神这位糟糕的神明而被瞬间抽走全部的灵魂粒子,自己死掉……”
神道乐狐当时感到非常有趣,甚至忽视了对方对他“这位糟糕的神明”的恶意评价,更加奇怪地询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学啊?你明明很讨厌这样的舞蹈。”
年幼的女孩转过身,目视着这位突然出现在神社雪夜中,甚至还长着狐狸尾巴和耳朵,只有她能看到的神秘朋友,认真地解释。
“因为太痛苦了,这样的舞蹈太痛苦了,所以我才要跳舞,实现母亲的期待,让自己成为祭神舞的下一任继承者,然后让它终止在我的手中。”
不满十岁的女孩神情是全然的严肃与认真:
“舞蹈是很美好的艺术,因为想要结束这种只要跳舞就会死去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才要一直一直舞蹈下去!”
让死去的人的意志成为我吧!即使如此,她们也绝不会因为我终结了这份痛苦而感到愤怒。
“愿意用祭神舞蹈结束这一切的巫女前辈们一定都是很温柔的前辈,所以她们一定可以理解我竭尽全力让祭神舞结束在自己手中的行为……乐狐,你?*?是唐红山里的狐狸,山里的妖怪,见了那么多任神道家族的人,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女孩笑了:“我会让这种舞蹈,彻底再也无用武之地,终结唐红山的一切危险。”
当时的神道乐狐只是笑:“怎么可能,你现在才几岁?”
红叶簌簌,风仿佛穿过时光,流转至今。
而如今的神道乐狐也只能叹息一声,望着脚下满地的红叶,感叹道:“你比我说话算话,承诺过的事情说一定要做到,就真的做到了。”
铃兰的目光依旧坚定,神道乐狐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年幼时的巫女,他们拥有着同样的信念,而那份信念完完全全不染任何杂物,纯粹至极。
也许……她们真的可以做到?
腐朽的山神低下头,身着神社工作服饰的少年却抬起头,明明刚刚经历死亡,嘴角却带着无奈的笑意,他看向铃兰:“我只是来帮她打扫一下最后的舞台,你们不用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提示一下,远吕智现在正在拜殿后面的洞穴深处的地下蛇骨那里……快去吧。”
铃兰转身与白夜对视一眼,和早乙女凛同时向前方冲去,蜿蜒的藤蔓撑起餐叉,化作一道流光在空中离开,神道乐狐又老神在在地叹息一声,他将地面上的红叶扫入自己的花篮,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另一只手挡住了前路。
“神道乐狐同学……或者说唐红山山神大人,我有些问题依旧不明白,不知道能不能拜托您帮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