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寅离开房间,随着房间门被关闭,笙空将仙草收起。取仙草本是为骗走靳无极,对医治姬夏陌根本没有用。
楼寅说得没错,血蛊之毒无药可解,要想救姬夏陌只有以命换命,在血蛊融进血肉前,将血蛊从姬夏陌体内引到自己的身体内。
笙空并没觉得委屈或不愿,或许在相识时命运就早已注定。奉师命斩杀煞星,本以为是为渡苍生,到头来竟只是师父的私欲。
他年幼双亲皆故,是墨荼将他抱走,教他本领修行,他曾觉得墨荼是这世间对他最好,最温柔的人。
离九门真相暴露,墨荼教他降妖伏魔度化苍生,可他就是邪秽的尸灵。
靳无极被种化魂珠血屠江湖,是他师父种的恶果。如今靳无极命不久矣,姬夏陌满身病痛命定不得善终,皆是墨荼造成的。
他违背师意跟墨荼反目成仇,这些年他看似风清云淡,实则却日夜煎熬。为墨荼所做的事情愧疚,也为对墨荼拔剑相向的自责。
死了也好,权当作是解脱了。在离九门事后,他就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只是为救治靳无极,所以才拖着条贱命活着。
笙空扬起嘴角,伪装的淡然平静消失,只剩下疲惫和悲凉。“师父,难道几十年的温柔爱护,都是假的吗?”
眼泪悄然落下,笙空弯腰将姬夏陌扶起,眼里的轻松平静根本不像是要赴死的人。
‘师父,你的罪孽我来帮你赎,黄泉路上我仍跪您是师。’
梅苑里靳无极跟楼寅等候着,靳无极紧绷着像是随时都能疯狂的野兽,眼底涌动的猩色有将要入魔的迹象。楼寅仍旧冷若冰霜,但眼底的担忧跟紧张,显示他此时不平静的内心。
丞相府的侍卫奴才都被驱逐到外面,秦焱因为伤势颇深,也被送回将军府,整座梅苑里只剩楼寅跟靳无极。
魂魄受创的疼痛让靳无极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可他的眼睛却执着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等待着房门打开时,陌陌能够张开手笑着让他抱。
散落满城茶花没有找到骨雀,楼寅驱动更多茶花到城外,势要将骨雀找到。胆敢伤害姬夏陌,楼寅绝对不可能容忍她再活着。
楼寅还有些后悔,他应该在那阴灵第一次要伤害姬夏陌的时候就该杀了她,如果那样,姬夏陌今日就不会受伤。
楼寅完全忽略了,他跟姬夏陌初见时,他将姬夏陌嫌弃的要死,哪里会帮姬夏陌打怪?
靳无极跟楼寅难得默契的都看着房门,等待着屋内青年的安好。风吹得梅林沙沙作响,靳无极突然出声打破彼此间的沉默。
“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让陌陌活着,无论用什么办法。”
“任何办法?”
“是。”即使,要忘记他。
“……好。”
[正文第168集金莲]
笙空屋内帮姬夏陌解毒,靳无极跟楼寅屋外守了整宿,期间秦焱带伤来探望,被靳无极给赶出丞相府。
黎明时分夜幕渐薄,笙空撑着疲倦的身体开门,靳无极像是被解封的石偶,压抑着满身阴霾,疾风般堵住笙空。
望着靳无极猩色的瞳孔,笙空疲惫的颔首“夏陌无事。”
靳无极拱手弯腰感激,呼吸急促的冲进屋里。笙空仰头望向墨蓝的夜空,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叹息。
楼寅站在窗前确定姬夏陌恢复,然后侧身看着笙空,沉默片刻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离开此处纷乱之地,闲云野鹤云游四海。”笙空撩起僧袍踏上青石阶,临到离开梅苑时,手里佛珠抛给楼寅。“修行路难莫要贪恋红尘,相逢即是缘分,这串佛珠留着做念想吧。”
嗅着淡淡的檀香,楼寅握紧佛珠,到嘴前的话终究没出口。望着笙空离开梅苑,楼寅想问的事隐约已有答案,没再证实或许是想留些希望。
转身凝视仍然昏睡的姬夏陌,楼寅取出封印神凰的金莲,沉默半响,转身消失在梅苑廊前。
靳无极蹲在床前盯着姬夏陌,确定姬夏陌没有性命危险,靳无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些。可接替而来灵魂被撕裂的痛,让靳无极浑身颤抖。
倚靠着床榻跪倒在地,靳无极握着姬夏陌的手,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珍惜。贪婪的望着姬夏陌的脸,眼里混杂着宠溺,爱慕,留恋,不舍。
靳无极很想跟姬夏陌长相厮守,但靳无极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经此事后,靳无极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笙空离开皇城到郊外,沿着僻静的小路直走,蝴蝶蜜蜂树木溪水,笙空露出温柔的笑容。
山峰侧壁的石缝生着棵倒柳,笙空盘膝而坐静望落日,骨髓被吞噬的感觉愈发清晰,笙空知道他的身体临近崩溃。
垂柳轻抚肩膀,蝴蝶围绕着石壁野花扇动着翅膀,落日余晖渐消,笙空朦胧间仿佛回到幼年,墨荼带他回深山秘境,教他习字修炼。
墨荼不善言谈,但对他却难得有些温和,笙空不知道墨荼是怎样看他的,若墨荼真是罪孽深重的恶人,那为何要教他走善道?每当想到这些笙空便有孩子般的喜悦。
或许在墨荼的心里,他也是特别的存在,墨荼对他是有真心的。
骨雀虚浮在笙空面前,散落的青丝风中缠绕,染血的衣襟看着触目惊心。
“为救姬夏陌,你竟肯诱血蛊侵体。”骨雀的表情狰狞绝望。
笙空直视骨雀,曾经的温和消失殆尽,眼里只剩淡漠的寒意。“回头是岸。”
“我哪里需回头。”骨雀露出癫狂的笑容,曾经的爱慕转变成执拗的疯狂。“是爱你,还是伤害姬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