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嬴懿的家伙点点头,瞥了我一眼,说道,“陆总是吧?第一次见,我是嬴懿。”
我有点惊讶,“你认识我?”
“嗯,他朋友,我基本都认识。”
“哎嘿,你还挺关注我啊!”温岭远拍了他肩膀一下,又笑道,“你一般什么时候来啊?我们一般就是周末过来,偶尔公司没什么事会来,你呢?”
嬴懿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来健身的,我来找你的。”
“找我?咋啦?你又打架啦?”
“……没,就是听说你司机辞职了,我来应聘。”
“哈?”
“我开卡车挺稳,轿车更稳。”
“……呃,”温岭远瞅瞅我,又瞅瞅他,犹豫着措辞,“我是没问题啊,不过……我司机的薪水不高哎,比你跑长途少太多了……你……呃,你用钱的地儿不是挺多嘛……”
嬴懿仍是一脸面瘫,声调都不带变的,“我债还完了。”
温岭远一惊,差点跳起来,“真的?!”
“嗯。”
我在旁边看着,心说这家伙也真够稳的,这么天大的喜事儿说出来跟“茅坑蹲完了”似的,难为温岭远还能响应出如此高兴的劲头。
“啥时候还完的啊!年前不是还说差不少的吗?”
嬴懿道,“有个叔叔欠我们家钱,当年也是被人骗了,一直还不上,最近做了个项目,赚大了,说是拖了太久对不起我们,把欠的钱翻了五倍还我们了,正好够还我们剩下的债。”
温岭远惊呆道,“我靠,五倍?这哥们儿够意思啊。”
“嗯,以前是我爸的好兄弟,”嬴懿又看了温岭远一会儿,才说,“其他欠我们的,我也不打算追了,他们也不容易,心里也一直记着,什么时候日子好了,能还就还了。”
温岭远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了。我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我听他说过这个男人的事情,穷到山穷水尽了,过了二十年困苦挣扎的生活,如今卸下了包袱,心思还能这么豁达,也是真的不容易,他八成是被他感动到了。
“内什么,你要是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嬴懿点头道,“有,跑长途太累了,睡不好觉,给你开车行吗?”
“啊?行啊!行行行,当然行!”温岭远立刻严肃道,“我跟你说我公司最近股价噌噌涨!我这么一琢磨,这都是员工的功劳啊!所以我决定给他们涨工资!”
“……”
“就从司机开始涨起!真的,老子公司全行业第一,那老板司机的工资也必须全行业第一,就这么牛逼,厉害不!”
我有点看不下去这傻逼的演技,默默翻个白眼,说道,“你俩聊,我走了。”
“啊?”温岭远赶紧道,“你不吃饭啊?”
“不吃,”我留给他一个无情的后脑勺,“等云潇一起吃。”
“……你他妈再跟老子秀,我就真跟你绝交!我跟你说真的啊!真绝交啊!喂喂!我认真的,绝交啊!瞅我一眼啊……”
后面说了啥我压根儿没兴趣听,一门心思回家开了视频,跟我家小孩儿边吃边聊。
说真的,当初我真就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见面,那什么嬴懿也就是专程来走后门找工作而已,谁知道……
就真特么走后门了。
再次见到薛擎,是在元宵节过后。
几个朋友聚餐,各自带了家属过来,薛擎和岑深是最后到的,两人刚一进门就被我们一群人起哄揶揄,岑深还是和以前一样面皮薄,被调笑了几句就脸红了,温岭远便嘲笑薛擎道,“你这不行啊,你丫脸皮厚得跟猪似的,咋小岑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啊?”
薛擎非常不客气地回怼,“那老子还从来桃花不断呢,你丫天天跟我混,不还是一只狗?”
“……靠,你们都给我等着!等老子找到一个绝色大美人,天天跟你们秀,嫉妒死你们!”
“少做梦,多办事儿吧,我的王。”
犬王温岭远大人一整晚都愤愤不平地给薛擎灌酒,到最后灌得岑深心疼了,赶紧过去给他挡了几杯。温岭远一边灌一边默默流泪,回头跟我吐槽,“之庭啊,我的媳妇儿到底在哪儿啊?是不是月老真不小心绑错了绳,绑到一条狗身上啦?”
“……”我无力吐槽,懒得理他,朝喝得醉醺醺的薛擎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过年去的小岑家?怎么样?他爸妈什么态度?”
薛擎眼皮一哆嗦,立马睁开了,瞬间就眼泪汪汪。岑深看他那模样哭笑不得,伸手抱住他的狗头揉了两把,哄道,“一喝酒就哭,什么毛病啊你。”
薛擎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窝在岑深怀里声嘶力竭地吼,“宝贝儿啊!我错了啊!呜呜呜——我不是人啊,我混蛋啊!我就该一头撞死啊呜呜呜呜——”
我、温岭远:“……”
岑深看他基本是晕菜了,哄半天也没用,干脆就任他嚎啕大哭,回头看着我们尴尬地笑,“其实我早几年就跟我爸我妈出柜了。”
我和温岭远浑身一激灵,薛擎在旁边更是哭得声嘶力竭:“啊啊啊,我不是人啊啊啊!!”
“…………”
岑深无奈道,“那年考博复试完了,我不是回了趟家么,其实那次是回去跟爸妈摊牌,想让他们接受薛擎……”
我和温岭远面面相觑半晌,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所以……你回来才一直发烧啊……”
温岭远懊恼道,“我那时候就以为是你家里人发现了,毕竟你俩没事儿就一直视频……”
“是发现了,我妈妈发现的,过年那时候,”岑深呼了口气,苦笑道,“所以后来才一直没联系他,还想着要不就不考了,不再见他了,可没想到他姑姑去世……后来你们也知道,我们就在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