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深觉得眼前有些摇晃,忽然有点没法呼吸,举起酒杯匆匆喝了一口酒。
“你真以为他爱你啊?他懂爱这个字吗?他就是不服输而已,”顾思凝摇摇头,颇为怜悯他似的,“我可不是来挑拨离间的,是看你怪可怜的,让你醒一醒。”
“你同意他,肯跟他上床的那天,你人还没去他家呢,我们就都知道啦,他高兴得不得了,跟人夸海口肯定搞得定你,总算没丢脸,能不高兴吗?结果出了点意外,估计是发现你心里压根没他,他就觉得自己这次赢得不清不楚的,没劲儿,就想彻底把你收了么。”
岑深模糊地想起来,他第一次答应薛擎的那天晚上,那人似乎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懒得再伪装什么似的,尽情地折腾了他一晚上,然后说了一句,“反正你这辈子肯定是忘不了我了,我也不算输。”
他那个时候没听懂,可此刻想起来,竟是……也听不懂了。
“所以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的了?身体给了,心也给了,彻底‘斩’掉了嘛,他当然不会再陪你玩儿了。哦对了,他是不是也给了你一笔不小的分手费?那差不多就是跟你拜拜的意思,你要是懂点事,就别再盼着什么了,他就是那种人,说真的为他伤心,挺不值得的。”顾思凝说完了,笑得有些苦涩,“我现在是彻底想开了,看你这样也真看不下去,说真的,喜欢那么个人渣,不如自己过呢,别再折磨自己啦。”
之后顾思凝又说了什么,岑深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他只是遥遥望着那个人依旧光芒四射的模样,那么明艳张扬的笑容,就好像解脱了枷锁,终于重获自由了似的。
反观自己,都没有发现是什么时候主动舍弃了自由,竟是为那个人亲自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他锁了那么多人的心,原来只是以建造一个巨大的牢笼为乐,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被禁锢着的囚徒,还傻得以为钥匙握在自己手里,想去拯救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他还是不明白,一切的假象,怎么会被演得那么逼真呢?
到底是有多精湛的演技,才能把所有的欢乐和痛苦,演绎得如此沁入骨髓?
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茫然地看着街道两边的柳树上新长出的枝桠,才恍恍惚惚地发现,竟是春天已经到了。
到处都是新生命,生机勃勃的,让人总想期待些什么的景象。可唯独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居然在这盎然的绿意里,一点点地灰败掉了。
他的爱情盛开在冬日的冰雪里,却在阳光下死了。
回到家的时候,岑深在黑暗里站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昨晚买好的很多菜拿出来,一个个洗干净了,开始做饭。都是薛擎爱吃的,他买了这么多,不做实在是浪费了。虽然早就做好了他很可能不会过来的准备,可现在是确定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是做给他吃的,他只是想做点什么冷静一下脑子,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那个人了,可却是连怎么失去的都不知道,他想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自己爱上的人,都让他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做了一桌子菜,又把那个蛋糕拿出来,他也不吃,就摆在桌子上看着,想着薛擎吃得心花怒放的样子,想着想着想笑,又有点茫然。
那样高兴的像是大狗摇尾巴的样子,也会是演技吗?
他总以为他笨得很,哪知道原来愚蠢的竟是自己。
屋子里太安静了,总逼得他回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他呼了口气,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随便放了个台,又开始发呆。
学习的时候,薛擎就是这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等着我的。
那样乖乖等着我,怕打扰我,郁闷地来回换台的样子,也会是演技吗?
真的就……都是假的吗?
电视里放着一个选秀节目,是之前两个人一起看过的,薛擎喜欢的那个选手很早就淘汰了,岑深还取笑过他,说他眼光这么差,可千万别插足娱乐圈,会赔惨了的。当时薛擎笑嘻嘻地凑过来,抱着他说,我眼光差?你这是在自己骂自己嘛?自己回答了什么忘了,反正他有的是一堆歪理,讲道理从来都说不清的。
就连那霸道耍赖的模样,也会是……装的吗?
怎么可能……会装得那么像呢?
电视里传来选手的歌声,岑深麻木的神经像是被刺痛了,抬起头愣愣盯着那屏幕,脸色忽然间苍白起来。
“捡了一回那刺激浪漫当下的欲望,
过了一程那冲动盲目之下的疯狂。
品那些遐想,尝那些火花,
然后坠落,又坠落,旋转流离在迷乱的网。
走了一趟那绚烂华丽背后的虚假,
绕了一圈那短暂快感之后的空荡。
享那些愉悦,得那些忧伤,
重复着,弹奏,激情的狂想。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死心,
我们一再一再的证明,只有互相伤害的较劲。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你才死心,
痛苦不断不断的交替,还有什么留情的余地……”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再大的痛苦,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他都用尽全力忍下去,那些所谓的伤口,他觉得随着时间流淌过去,总是会痊愈的。
可他这一次才明白,再强韧的神经,再坚忍的心脏,被折磨的次数多了,原来也会丧失自愈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