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丢人了。
辛鱼在厕所隔间里待了一会儿,走廊已经没有陆嘉良的身影,路过一间教室的时候,她瞥见陆嘉良坐在前排。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高高瘦瘦的男生,衣服松松垮垮地罩住上半身,却不显得瘦弱,他的肩背宽瘦,普通的短袖都被他穿得格外好看,露出的手臂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白,清秀白净。
胸口有装饰性的口袋,绣着金黄色的图案,被他的手臂挡住,没法看清楚。
只是匆匆一瞥,辛鱼就快速地走过,她时常在和陆嘉良碰面的时候幻想他也在偷偷观察她,比梦里的感觉还要真实,那股如影随形的视线仿佛还黏在她的身上。
辛鱼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紧张地都开始同手同脚了,直到走进教室,那股凭空捏造出来的被喜欢的人注视的紧张感才卸下来,她整个人脱力般趴在桌面上。
教室没有空调,顶部的风扇吱嘎转着,她就坐在风扇的斜后方,还算凉快。
台前已经开始演练起来,方锦程穿着租来的汉服,像模像样地掩脸泣涕:“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方锦程又念了一遍:“这样不行,快到校庆了,我得把走位记住,光记住词到时候忘了走位,多丢脸。”
可是和她对练的男同学请假没来,方锦程望向教室后排的人:“谁来帮我对练一下,现在缺一个角色。”
孟晓云将单词本推到辛鱼面前,现在没她们的事,教室里没有人回应,越到中午越热,陪练是个体力活,一练就是一上午的时间,男生都缩在后排打游戏。
辛鱼跃跃欲试,问孟晓云:“怎么没人上去啊,你说我举手怎么样?”
孟晓云:“多么无聊啊,翻过来覆过去就是课本上的几句话,浪费时间不说,一整个上午都要陪练,想早点溜走都不行。”
辛鱼觉得挺有意思啊,她静不下心学习,坐在教室又觉得无聊,很想凑热闹,但没人举手,她就有点踌躇,坐在后排挺直了腰杆,不停地朝着方锦程张望。
方锦程如有所感,走到辛鱼面前,双手合十:“同学,你帮帮忙吧,没有人陪我对练我找不到状态。”
辛鱼勉为其难的样子:“那行吧。”
她套上灰褐色的短袍,头发高高盘在头顶,拿着台词本,其实观看了几天,台词差不多都记住了,但她没说,望望教室,除却孟晓云偶尔朝她投来一眼,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紧张感瞬间消散。
辛鱼很快进入状态,摆出一副负心汉的嘴脸,绕着坐倒在地的方锦程转了三圈,而后弯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嘴角扯出的弧度带出个很不合时宜的酒窝,又甜又坏。
“你容颜已逝,竟指责我缺心失德!”辛鱼一甩手,一副毫不愧疚的模样,放开双腿向前大迈两步,眉头高高扬起,将负心汉的嘴脸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初,要嫁给我的是你,心甘情愿生儿育女的是你,如何将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用嘲讽的语气吐出最后一句话,边朝着台下走,边轻蔑地看向方锦程。
方锦程则被辛鱼意外投入的状态带出满脸的愤恨不甘,她捂住脸,自嘲的语气重复道:“……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辛鱼沉浸其中,大摇大摆迈下台阶。
忽然感到一道灼灼目光落在身上,她望过去,瞬间僵硬起来。
陆嘉良不知道何时进来,他就站在最后排,和她目光对视的瞬间,一抹笑意缓缓地浮现。
表演结束,方锦程跑过来,肩膀挨着辛鱼的肩膀,夸奖道:“你表现得真好,比我搭档演得还要好,要不考虑一下,把他换下来?”
辛鱼从来没有觉得套在自己身上的灰褐色外袍这么难看过,她就像一只披着破麻袋的小丑。
低着脑袋,轻摇一下:“不考虑,我就陪你练这一次。”
眼前有阴影罩过来,一阵清爽的味道涌现,辛鱼扯着腰间的系带,脱掉外袍,瞬间从负心汉变回了高中少女,她偷偷望向陆嘉良,他没有看自己,在和方锦程说话。
她本来就是很普通的人,不被注意到很正常。
这种想法刚冒出的瞬间,陆嘉良的目光就飘过来,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辛鱼正在看自己,微怔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默了两三秒,他的目光再次移过来。
他朝着辛鱼笑了笑:“你演得很好。”
辛鱼借此机会正大光明看向他,陆嘉良的后面是窗户,接近正午的阳光在教室里铺展开来,将男生的耳廓映出一抹显眼的红,她低声且迅速道:“谢谢。”
也就是这时候,她注意到,陆嘉良胸口的图案是一尾金鱼。
辛鱼微微怔住,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尾金黄色的小鱼。
金鱼只有拇指大小,虽然是金黄的颜色,但饱和度不高,起码穿在陆嘉良的身上,不会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
但她却因为这个发现,无法言说的窃喜涌上来。
他喜欢小鱼的图案吗?
是随意拿的,还是特意挑选的?
不管是怎样的原因,辛鱼却被脑海里的联想弄得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鱼”字吗?虽然可能性很低,但她还是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心生紧张。
辛鱼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不断地偷瞄陆嘉良。
却不知道,男生已经察觉到她三番四次的视线,本就挺直的脊背僵硬起来,垂落的双臂也显得很不自然,被光线照射的耳朵连着后颈,一片灼烫的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