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跟我们计较。”那丫鬟一只手仍紧紧抱着玉笔架,另一只手抹了把眼泪道:“这笔架本就是我家小姐先看到的,都讲好价钱了,不信你问这老头!”
“你这丫头,不讲理是吗,你不付钱,这东西便谁都能买。”南雁平也转头对摊主道:“老伯,这玉笔架多少银子,我出两倍买了!”
“你!”
萧沅莹见那丫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去抱那笔架,这简直不是白玉雕双鹤了,该叫涕泪交流双鹤了。
不由再也看不下去,拉了南雁平便走。
“出什么两倍,白送我都不要了。”
“做什么不要,你若喜欢,抢也给你抢回来。”南雁平被萧沅莹强行拉走,兀自气愤不已。
“这话我不信,雁姐姐从来不做不讲理的事。”萧沅莹笑道。
“那也要看是谁的事,若是为你,不讲理也认了。”
萧沅莹听了,便抱了南雁平的胳膊,笑道:“还是雁姐姐对我好。”
“傻子。”南雁平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若是不开心,咱们便离了这里,天下这么大,还没个容身的地方么。”
萧沅莹没想到南雁平这样细心,竟看出了自己情绪不高,心里越发地难受,更加搂紧了她,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点似的。
到了晚间,那乐安王方怀臣和廖以章果然来了,陪坐的还有宁阳太守。
细香跑来禀道:“公主,同来的宾客里有位小姐,(方家的乐安王爵位已袭了十多代,待遇却大不如前,女儿也未被封郡主。)已经下轿了。”
萧沅莹闻言,起身出了房门,行至院门处时正与那小姐碰上。
“是你?”
“咦?”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原来这方怀臣的女儿就是白日里与萧沅莹争买白玉雕双鹤笔架的那位姑娘。
萧沅莹尚未说话,那方小姐已连连歉意道:“原来您就是凌夫人,早上是我的丫鬟无礼了,我向您赔个不是。”
萧沅莹道:“些微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夫人,我小名就云,夫人叫我名字也可,我这便让人把那笔架送来。”
方就云说着便要叫人,萧沅莹忙道:“不必了,都说了是小事,方小姐远道而来,还是先入席为好。”
方就云也顺势说好,随着萧沅莹进了水榭,
虽只有两人,宴席上也是八凉八热八碗满满一桌。
萧沅莹笑道:“因是借住在太守府,又准备得匆忙,怠慢方小姐了。”
“夫人太客气了,我父亲听说宁阳退敌成功,十分高兴,非要急着赶过来,还说什么凌少主用兵如神,这天下迟早……”
方就云猛然住了口,脸色一红道:“对不住,凌夫人,是就云失言,我自罚一杯。”
方就云仰脖干了一杯,一亮杯底。
萧沅莹道:“方小姐好酒量,不过您实在不用这样,你不过是想说这天下迟早肃清叛贼,河清海晏吧?这说得很好啊,为何要陪罪呢?”
萧沅莹这样说,既堵了方就云的嘴,又令她不上不下,尴尬不已。
方就云却是个有城府的,只沉默了一瞬,便笑道:“凌夫人的话自是不错的,只是在就云看来,这世间万物,或东升西落,或新旧更替,好比那花草树木,枯萎败落,鸟兽鱼虫,消亡陨灭,那是不是可以这样想,注定要败落的事情,便不值得去挽回了呢?我年纪小,见识浅,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凌夫人多多包涵。”
萧沅莹心想,你这没有十九,也有十八了,跟我同岁,又装什么小丫头,给你台阶你不下,那便别怪我不客气。
“方小姐说到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我虽年纪也不大,却也知道隋侯救蛇,蛇还明珠的故事,还有黄雀衔环,三燕感恩,鸟兽尚知报恩,可人呢?世代享受朝廷封赏,锦衣玉食,威风八面,一朝君父有难,不想着感恩图报,却只顾蝇营狗茍!”
萧沅莹这话是笑着说的,声音轻缓柔和,最后又问了一句:“方小姐,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还不如鸟兽鱼虫?”
方就云的脸早就涨得通红,饶是她心机深沉,又极擅掩饰,仍是忍不住带出些怒色来,但萧沅莹的话让她辩无可辩,索性翻了脸,冷冷地道:“这就是公主的待客之道么?”
“原来你也记着我是公主?”萧沅莹也沉了脸,“那就别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浑话!”
“你!”方就云站起身来,冷笑数声,拂袖而去。
萧沅莹理也不理,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忽觉胃口大开,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尝了,又喝了口酒。
那酒是新采的梅子酿的,初尝有些酸辣,再喝尝出些甘甜来,之后越喝越觉醇香清冽,不知不觉中一壶酒见了底。
萧沅莹仍觉不够,催着细香去取酒。
细香怕萧沅莹喝多了自己挨骂,取酒前先悄悄禀告了凌唯州。
乐安王的来意和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想把筹码压在凌唯州身上,以期日后得么巨大的回报,也不用遮遮掩掩,拐弯抹角。
宴席开始没一会儿,在廖以章的配合下,方怀臣便将他能拿出的土地和兵士和盘托出,也说了自己的索求。
凌唯州听了不甚满意,并未表态,恰细香来禀告说萧沅莹喝多了酒,便找了个借口离席,径自到水榭来寻妻子。
这太守府的小花园虽不大,却胜在精巧,顺着曲折的长桥走过,脚下满是簇新的荷叶,托着朵朵荷花,偶尔有一两声格咕蛙声。
进了水榭,只见萧沅莹正靠在临水的栏杆旁,对着一轮明月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