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彧!”赵镇咬着后槽牙仰天怒吼,“我要杀了你!!”
椒房殿内,皇后正和光禄勋夫人秦氏说笑,瞥见贴身宫人连翘,捧着楠木锦盒回来,狐疑问道:“怎么?你没等到阿父?”
皇后本是命她去宣室殿门口等国丈下朝,好将这皇帝一早遣人送来的茶叶,给阿父带回去。
连翘颔首道:“回娘娘的话,国丈今日告病,并未上朝。”
“病了?”皇后心急,倏地起身,“中元宫宴上,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娘娘别急,婢子这就找派人回去问问。”
“快去!”眼瞧着连翘放下锦盒,转身出门,皇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秦氏含笑劝慰道:“娘娘放宽心,太尉大人毕竟年纪大了,身子偶感不爽也是常有的,您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出去,你叫我怎么放宽心?”皇后轻捶了几下胸口,“说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好几日了,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乐知许了。
“这可不怪太尉大人。”秦氏身子向前倾,煞有其事道,“有一日,我见李征北驾车从城外回来,那车轮上还有血,八成啊,事就是被他给坏了。”
“李循引?”皇后惊讶道,“时彧竟然派李循引保护她?你不是说他们两个好几年都没见,没有什么感情吗?”
秦氏也摸不着头脑,“他们确实是好几年没见过没错,时司马北伐匈奴,南平内乱,根本都没到过宿陵邑啊。听知情人说,当初还是因为时老太公的遗愿,才成了这门亲事,不然就凭乐氏小门小户,如何进得了时家的门?”
皇后思忖着不出声。
秦氏又道:“其实娘娘想报仇,也不必急于一时,如今时司马大权在握,您公然与他作对并不明智,太尉大人正养精蓄锐,还没到宣战的时候,闹太凶,陛下夹在中间也为难。”
“你说这些我岂会不懂?”皇后眼皮一掀,不悦道,“前几日那时彧还找了公羊正,来胁迫陛下处置我。”
“陛下也是无奈,但心还是向着您的。”秦氏指着案上摞得老高的绸缎和锦盒,“您看,这好东西,还不是流水一样的送进您的椒房殿?”
几句话说得皇后心里颇为得意,可嘴角扬起没多一会儿,便又僵了下来,忿忿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贱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目中无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于我!怕不是以为她那夫君能篡得了位,她自己便要簪上凤冠了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娘娘!”
皇后切齿,“你放心,我没那么蠢!”
“娘娘聪颖,自然不用妾多说。”秦氏盈盈一笑,“不过,相信您也不用等太久。您可知,时司马的表妹王娘子,正在宿陵邑,已经待了有一段日子了。”
“琅琊王氏?”
秦氏点点头。
皇后不解,“那又怎么样?”
“他想图大业,乐氏势微,对他并无助益,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休了乐氏,由王氏取而代之。到时候乐氏没了时司马庇佑,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您宰割?”
“好哇!”皇后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在时彧膀子底下躲多久。”
秦氏四下瞧瞧,压低了声音道:“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生个皇子,只要您的儿子当了太子,到时候,天下还不都是您的?”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暗了下去,“说得倒轻巧,陛下身边美人那么多,十天半个月才到椒房殿来一趟。”
“妾倒是有个办法”
窗外秋雨潇潇,言心居主屋内,时彧正凝神看着手里的文书,偶尔轻咳几声。
扶桑将药端来,“少主公,先把药喝了吧。”
看着主子仰头把药饮尽,流光只觉得自己舌根都跟着犯苦,脸不禁皱成一团,道:“这云老太公也真是的,咱们好心去给他送寿礼,他避而不见不说,还让咱们少主公就在雨里淋着。”
扶桑收回碗,“云老太公做了两朝丞相,据说他老人家告老还乡之时,先帝把金银财帛装了满满三车,还亲自送出去老远呢,能被先帝如此对待的人,自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傲气也分对谁吧?”流光撇撇嘴,“他与咱们先君侯不是有交情的么,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时彧只觉得头昏脑涨,抬手捏了捏眉心,道:“赵氏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他觉得我狂悖乖谬,非圣无法,辱了先父的忠名。”
“那不也是赵氏先对咱们动手的吗?”流光不服气,“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还说以贤”
“不得对云老太公无礼。”时彧又攥拳咳了两声,“少夫人怎么样了?”
流光答道:“刚刚我去找威信问过了,说这几天少夫人都没有出门,倒是杨家娘子来过几次,两人相谈甚欢,应该是无大碍了。”
时彧费力起身,“走,陪我去看看她吧。”
“您还病着,我替您去瞧一眼,或者叫夫人来回话吧。”流光忙去搀扶,“这外面还下着雨呢,小心再着凉。”
时彧也不说话,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外走去。
扶桑忙给主子披了件大氅,流光撑了伞,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撑伞,踩过细碎的雨水,在穿过游廊的时候,在何为榭里看到了乐知许。
她身穿了一件天青色的深衣,上浅下深,裙裾上隐约的纹路,看上去颇有些青瓷的韵味,她头发还是那样随意绾着,配的还是之前那支青玉簪,整个人钟灵毓秀,超尘出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