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父亲打来的。明明和他说过不要在工作时间打来的。”
“是不是有急事啊?”
“不是的。只是问我内部装修用什么颜色比较好?那种事情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嘛。”
津野叹了口气,阿尔感觉到他肩膀上下起伏。
“你的老家在该房子吗?”
“是在建造设施。”
“设施?”
“我的老家是殡葬公司。现在正在建造遗体整容设施。”
“哟!”室井轻轻的叫了出来。
“这可真让人吃惊。虽然学校里的同学有一半左右老家都是殡葬公司,不过其中没有一个家里有遗体整容设施的呢。”
“虽然我觉得是好事,可是压力也很大啊。而且我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室井的老家是普通人家吗?”
“是上班族。所以现在处于断绝关系的状态哦。”
室井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因为我考上了相当不错的大学,所以父亲也以为我会顺利就职。结果我突然重新考入专门学校,而且还是想从事摆弄尸体的工作,他当然大发雷霆了。其实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却连解释都不肯听。我就这样离开了老家,已经有将近一年半没有回过家了。”
“对不起。”津野轻声道歉。
“啊,你不用在意。我家就是这样的嘛。”
从走廊传来了咔咔的脚步声。小柳不会采用这种急匆匆的步伐。房门吧嗒打开,果然是晓。
他已经把丧服换成了遗体整容用的手术服,虽然没有睡觉,但原本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已经又乱了。晓看也不看津野、室井,乃至于阿尔,笔直地走向自己的桌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阿尔从津野的肩膀转移到晓的肩膀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子。从他的角度来说,这是“辛苦了”的意思。不过也许是心情烦躁吧,晓一把抓起它把它放到了书柜上。……有一点寂寞。
“高冢先生,辛苦了。”
室井用开朗的声音招呼。晓回头看去,无声地点点头。
“关于上午的遗体固定液的药品搭配,我希望向你请教一下。”
“什么?”
室井打开笔记本,开始进行详细的询问。晓冷淡地流畅回答。
“现场果然还是不会完全和教科书一样啊。我学到了不少。对了,高冢先生处理遗体的手法好快啊。比我至今为止在实习中见过的任何专业遗体整容师都要快。”
“一面向学生展示一面进行的处理,和单纯作为工作的处理,在时间上当然会有所不同。”
明明是别人在夸奖自己,晓的回答却很冷淡。
“话虽然这么说……”
“我不认为只要够快就好。在美国的话,因为每天被运送来的遗体很多,所以对速度的要求也比较高。可是在日本不会出现那么紧迫的状况。我觉得一一地去切实完成才最为重要。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提高速度才是最好的。”
阿尔在书柜上有些着急地扭动身体。不出所料,室井虽然还在笑,但脸却变得很僵硬。在这种场合,首先应该就对方的夸奖说声谢谢才对。一上来就从正面否定对方的话,会让对方变得没有立场。虽然他可以理解晓想说的话,可是这种时候在肯定的同时再进行柔和的否定,应该才不会伤害到对方。
虽然他知道直率而没有两面性是晓的优点,可是就不能……再采用温柔一点的口气吗?虽然不关己事,阿尔还是有些着急。
“还有,室井。虽然我负责你的指导,不过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你首先去问津野。”
原本就紧绷着的室井的脸孔,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
“我向你提问会让你觉得麻烦吗?”
这是让在旁边听着的阿尔心头一颤的直率询问。
“因为你是为了实习而来到这里,所以进行询问是理所当然的权利。但是,如果是刚才那种程度的东西,津野也可以回答。通过回答你的提问,津野也可以进行复习。如果即使如此也不明白,或者不是我就不行的时候再来问我。”
“那,那个,高冢先生,我还没有教导别人的自信。”
津野小声地插入他们的对话。晓回头看着津野。
“你是为了学习而留在这里的对不对?不要错过可以加深学习的机会。因为要教导别人的话,就需要自己有更深刻的理解。”
津野收起了迷惑的表情,回答了一声“我懂了”。只有室井虽然没出口抱怨,但还是满脸不满的表情。这让阿尔有些在意。
在晚上八点之后,阿尔前往了作为“赏花”会场的公园。那里被类似于嘉年华的热气所包围。白色的郁金香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树与树之间点缀着圆形的不可思议的灯光。在那下面铺着众多的垫子,不分男女、大大小小的集团正在狂欢嬉戏。有人戴着奇妙的面具跳舞,有人在唱歌。因为阿尔一直觉得日本人很老实,所以跟前的情景让他非常不可思议。虽然阿尔陷入了来到不同国家的错觉,不过还是在垫子的缝隙中行走着。
“啊,凯园,这边这边!”
在位于水池旁边的郁金香树下,小柳正在对他招手。阿尔快步走近那边,向赏花的众人行礼。
阿尔已经从事了半年以上的打工,也有过若干和晓以外的遗体整容师交谈的机会。和晓不一样,小柳很擅长说话或是从别人嘴中挖出话来。
阿尔也和他说过一定程度的自己的事情。还曾经向他抱怨就算来了日本(可是白天是蝙蝠……)也迟迟交不到朋友。结果小柳好像记住了他的话,于是这次就邀请了他。今天的赏花同时也相当于室井的欢迎会。成员是小柳、津野、室井、晓以及自己,也就是五个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