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吴大人松一口气,陈雏便继续道:“皇爷爷免你三族死罪,罢黜你太守一职,落入奴籍,流放北境界。至于你父族、母族还有妻儿,虽说没什么大错,但这些年跟着你,吃的喝的无一不是用百姓们的血汗,他们不用落得奴籍,不过要发配去南荒做苦活……”
陈雏敛去脸上的笑:“怕是要和吴大人您永生不得相见。”
吴大人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慌乱地朝着陈雏爬去,像一只乞尾求怜的流浪犬,他肥到流油的脸涨得通红,狰狞至极:“我又不是逼得那群废物活不下去!收贿赂,贪白银,藏官粮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凭什么对我用如此恶毒的惩罚,让我和家人永不相见!”
陈雏不动如山,任由吴大人抓住自己的衣角。他看着被吴大人膝盖碾碎的玉碗,脸上的神色更加冷冽:“擒贼先擒王。吴大人,这个道理你也明白。皇爷爷在信中特意写到让我多‘关照’吴大人您呀。至于其他人,我来这里也有小四月了,罪证收集得七七八八,全部上交给陛下了。吴大人,您就不必多担心了。”
吴大人颓败地瘫坐在船上,这几个月陈雏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陈雏像是来江南游玩,成日在酒楼里寻欢作乐,他还以为这位小王爷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一无是处的,他以为他们那些小动作不会被小王爷发现。没想到平雁小王爷的手段完全不输于延乐王。
回想到七年前延乐王到江南时,手段更狠辣。当时他吴士杰还只是一介无名小子,现在却成了当年他所憎恶的狼豺虎豹。
吴大人垂下脑袋,真心道:“你们皇室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小殿下的手段能和延乐王拼个高下。”
陈雏无言地看着吴大人,他何德何能跟小皇叔比,小皇叔在他心中就是最强的。他抬脚踩在吴大人手旁的碎瓷片上,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和池岁极其相似的悲悯神色:“我可比不上小皇叔。要到案了,吴士杰,你该上路了。”
船夫将船摇到岸边,陈雏带着一脸死气沉沉的吴士杰下船。岸边是人山人海,他们都是江南的普通百姓,受吴士杰这群人压迫了好些年,每个人面上都是怒气。
陈雏一言不发,百姓们也不敢吱声。陈雏听着他们的心声,个个都在心中哭诉自己这次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陈雏朝着人群中某一处一揖:“请捕快先行。”
话音刚落,几位穿着布衣的人便从人群中走出,他们手上拿着刑具,押着吴士杰朝衙门走去。他们往前走,街上的妇孺、老人都朝着吴士杰吐唾沫,他们生活已经水深火热到拿不出烂叶子来砸人了。
江南是富贵人家的天地,他们在皇城看不到的地下狼狈为奸,压迫百姓,自己洋洋自得地活着。
陈雏目光落在没有跟随吴士杰离开的那些人身上,云淡风清道:“抄家,分东西。”
为首的是从陈雏三岁起便跟着他的封鹄。封鹄指挥着身后的人,等人散开后,他屁颠颠跑到陈雏身旁:“主,你这次干得不错呀,陛下一定会夸奖你的。”
陈雏脸臭得不行:“裘地的事还没解决,老头的手伸得太长了,我解决不了。”
封鹄傻笑着:“新太守到了,主,要去会会他吗?”
陈雏还没听说新太守是谁,他看封鹄这样子就知道封鹄早已知晓此事,陈雏思索片刻:“走,去看看。希望这次是个好太守。”
听说新太守嫌弃旧太守府沾了太多人命,希望等好好清洗后才入住。现在新太守暂住在驿站。
陈雏嫌弃地捏起鼻子,不知不觉又露出了一些孩子气。门前小官见着他,恭敬地行礼:“下官见过平雁王殿下。”
听见小官的声音,刚走出房间的青年抬眼看来。青年皮肤有些黑,眼睛带着愤世嫉俗,见着陈雏,不情不愿地抬手一揖:“下官见过平雁王。”
陈雏个子高了他很多,他微微低头,手放在青年手下,将青年扶起来:“我记得你是客丞相的儿子。”
客行舟不动声色地向后一退,他向来是看不起陈雏的,陈雏这些年在深清干得那些荒唐事,他知道的可是真真切切。客行舟让身后跟着的侍从打开房间的门,对着陈雏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进来坐坐?”
陈雏蹙眉,鼻尖嗅到房屋木头腐烂味道,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将身后背着的剑递给封鹄,跟着客行舟走进房间。
客行舟将吴太守府中的账本全部搬到了这座小驿站里。客行舟挑挑拣拣半天,将最厚的一本放在陈雏面前,他很有能力,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查明账本中的猫腻,于是他找了十五位账房先生,把账本分发下去,两个时辰就把账目查清楚了。
客行舟说话是个文绉绉的。
陈雏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我知道这些银两都进了裘王手里。”
见他毫不迟疑地说出最后主谋,客行舟双唇一张一翕,好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陈雏无所谓地将账本扔回那堆罪证之中,是那个老头的话也不奇怪。
陈雏左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客行舟:“客公子还真是如传闻中那般克己复礼。”
陈雏无意为难客行舟,他让客行舟给他取来纸笔,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段话。
客行舟是君子,自然是不好意思偷看别人写的东西,但他又实在好奇,坐立难安地看着窗外。
他刚想开口,陈雏就将信放在他面前。
“想看就直说。”陈雏挑眉看向客行舟,他俩年岁相差不大,陈雏对自己同龄人向来是比较亲近,也不管别人排斥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