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窗户,肮脏且结满青苔的阳台,挂着湿答答的衣服,潮湿又混合着屋内的腐朽的木桌气息,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可安离却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他脱下了破旧不堪的帆布鞋,换上了几乎只剩下底板的拖鞋,沉默无言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墙壁里的暗槽里,找出了一本使用多年的笔记本,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对生活的记录,他再添加了一些。
【7月9日晴,这天是我遭遇校园暴力的开始,无数的恶意向我袭来,像无尽冰冷的海水,渐渐涌来,侵入我的口鼻、耳眼、呼吸,让我感到窒息绝望。】
【7月13日阴,言语的伤害渐渐转为暴力血腥,我颤抖着,害怕着,更害怕疼,受伤,可都无济于事。
【我像个濒死的小兽低低呜咽,却又像个脏脏的地下沟的老鼠,默默舔舐伤口。】
【7月13日阴转晴,遍体鳞伤的我,遇到了那人,那人像我伸出援手,手是如此温暖,让我忍不住贪恋他的温度,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
【7月17日雨,从出生起,我就知道,我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就像有的人自出生起,便高高在上,而有的人注定活在烂泥里,可我还是愿意相信那人,因为他说,他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安离渐渐停下了笔,看着最后一句话,眼里出现了光亮,犹如从石头缝生长出来的顽强的小野花。
合上了笔记本,他苍白的唇弯了弯,却突然听熟悉却又令人骨子里都颤栗的声音——
一地惨白
安父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的到在门边上,使劲地拍打破烂的木门,“砰砰——”
声音越来越大,木门似乎都要摇摇欲坠,像个迟暮的老人,颤栗不已。
安离脸色泛白,忍下害怕和惶恐,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栓。
可他还没拉开两边的木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旁边,脚步踉跄,后腰撞到了桌角,密密麻麻的疼传来,可他却没吭一声。
反而是安父醉醺醺地拿着酒,仰头喝了几口,看到安离还在旁边,怒火中烧,大声咒骂道:“还站在这里干啥啊!隔壁都做饭了!你还没动!”
安离抬眸,直视父亲,“我母亲呢?!”
想到自己将那个老婆娘,抵给巷子尾的老李,一夜,安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鼓鼓的钱包,眼里有些心虚,不耐烦地敷衍道。
“滚犊子,那个婆娘昨儿,回娘家了,后天才回来。”
说完,安父踩着虚浮的脚步,因为彻夜赌博,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以及太阳穴突突地跳、疼,他只想吃完快点休息,却看到安离挡在他面前。
“我母亲呢?!”
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安父脸色更阴沉,再加上最近他赌博一直输一直输,积压的怒火一下就涌了出来,直接给了安离一个大巴掌。
“还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母亲去了娘家!”
粗糙混着汗臭的大手,重重地打在那半张刚恢复不久的脸上,伤口瞬间崩裂,流下血液,可安离却还在质问,“我母亲呢?!”
半边脸的被血迹浸湿,漆黑的黑瞳,直视他,仿佛一眼就能洞察人心,吓得安父哆嗦,有些结巴,“在巷子尾的老李家。”
似乎想到什么,安离瞳孔猛缩,脸色更加苍白,完全不顾脸上的伤口,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这条街巷没有照明的亮光,他被肮脏的易拉罐,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垃圾杂物绊倒,膝盖处红肿一片
。
可他却绊倒了又爬起来,继续疯狂地跑,直到,跑到了老李家的家门口。
安离看到了,微弱的灯光下,他母亲,她缩缩着身子,在墙壁上,发丝和衣扣都十分凌乱,还隐隐可见伤痕青紫。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唇瓣被咬得鲜血淋漓,眼睛也肿得像两颗大核桃,还疯狂地挣扎,“别过来,别过来……”
他轻轻地抱住母亲,声音不由带着哽咽,“母亲,我们回家好不好……”
可他的母亲却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她眼珠子似乎都要瞪出来,发出更长更尖戾的惊叫声,不断挣扎,“别碰我,别碰我!!!”
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地整理衣领,哧哧笑了起来,哼起了以前哄他的歌谣,可眼神未落在他身上,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颤抖着,两条腿似乎灌满了铝的重要,艰难靠近,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我求求你,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安儿,是你的安儿……”
可无人回应他,唯有微弱小声的歌谣,以及那天上一轮惨白的月光,倾洒下一地的凄清寒冷。
后续
安离差点被陈豫那群狐朋狗友强迫,硬硬生生地划伤自己的半张脸,留下了许多伤痕,暗疤,丑陋恐怖,甚至报了警。
可这件事,却并没有引起太太的波澜,有的人乐于发生这件事,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安离就是脏脏的人,活该如此,甚至有人当作了饭后笑点,津津乐道。
一开始,警方还在调查,可奈何陈豫家权势大,地位高,完全进行不下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他们说安离是自作自受,脸是他自己划伤的,怪不了谁,但也少部分有人叹息,可怜安离。
而校方鉴于,陈豫和那狐朋狗友以前的斑斑劣迹,又顾忌陈家势力,只轻飘飘地让陈豫众人休学一个月而已。
阮糖得知这个结果时,刚刚下最后一节课,他望着窗外炙热的阳光,突然觉得亮得刺眼,也灼烧了他的心,呼吸之间似乎都带着撕扯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