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披散着乌发,伏在桌案上,肩头轻轻颤抖,似乎在哭泣。
浓黑的夜色氤氲入眸,不过少时,姜朔肩上落了一层细雪。
今夜又有大雪,守在院中的仆人畏寒,犹豫良久,终哆哆嗦嗦的四散。
只余他、佩娘与茯香立在院中,守着那一盏孤灯。
佩娘是看着戚师师长大的,自然疼惜大姑娘。可她也上了年岁,手脚禁不住冻,没一会儿身子便变得僵硬如冰。
见状,茯香忍不住道:“雪要下大了,佩姑姑身子不好,不若先让姜朔在此处守着,我们先回屋里去。待到后半夜,我再出来顶替姜朔。”
茯香好一番劝阻,终于劝得佩娘离去。
雪夜里,小丫鬟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热气。
心中仍是担忧,她扶着身侧佩姑姑,朝后叮嘱。
“姜朔,看紧了些。”
姜朔:“嗯。”
“记住,别晃神儿。”
“嗯。”
“千万莫让大姑娘做傻事啊。”
少年没再应声。
院内回雪流风,倒灌得人衣袍飒飒。廊檐上落满了积雪,纯净的一片银色,衬得他愈发面若寒玉。
姜朔立在支摘窗下,静静守着那一道纤长的影。
人影纤长,双肩轻轻抖动着,哭了很久。
良久,她终于起身,吹灭了风灯。
雪影清明,扑簌的雪粒落在少年睫羽之上。姜朔抿了抿薄唇,不动声色。
长风呼啸,他迎风而立,衣衫清瘦,犹见骨脊。
吹灭了灯盏,他看见大小姐回到床边,将床帘放下。
乌发如瀑般倾泻,躺下之后,在极短的时间里,她翻来覆去了好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窗内忽然传来轻飘飘一声唤:
“朔奴。”
姜朔在雪地里,身子冻得发僵。听见大小姐的声音,他身形立马凛了凛,冰冷的唇齿吐出一句温热的声息:
“大小姐,我在。”
如同每一个难眠的夜晚,只要她一侧身,便能看见立在窗下的人影。
他就这般一声不吭地守在窗外。
无论何时何刻,只要她唤,他就一定在。
毫不意外地听见一句回应,窗户那头顿了顿,须臾,床帐内又传来轻轻一声叹:
“你有酒吗。”
戚师师身子不好,可谓是滴酒不沾,平日宴席上,也只饮茶水,从未饮过酒。
哪怕是果酒,她也一滴未曾碰过。
可现下,她睡不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与裴俞章的过往。
唯有烈酒可助眠。
果不其然,窗牖那边的人静默少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