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道床帐,她看见少年挺立的上半身,他就这般安静而乖顺地跪在床头边,同先前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般,只是她忠心而恭顺的奴。
“你为何要跪在此处?”
床帘紧掩,纱帐披垂于地,灯色烟煴,被夜风吹得轻晃。
戚师师素衣披身,眸色间隐约有几分情绪。
少年就这般跪在床边,静默了少时。
等到她不耐,终于,床帐外传来极轻的一声:“大小姐。”
他身形微伏,竟投诚,道:“朔奴知晓大小姐挂念裴世子。世子与小姐青梅竹马,两厢情深。奴才生得有几分像裴世子,亦是朔奴的福气。天灾无情,大小姐只是思念世子过甚。当夜之事,错责全在朔奴。是奴不知礼法,鲁莽冲撞,以下犯上。”
“朔奴轻贱,性命垂危之际是大小姐救下奴婢,赐住处,授衣食。大小姐恩重如山,朔奴自不敢忘。若真遇险境,奴贱命一条,愿随时听候大小姐差遣。或生,或死,或刀山火海,朔奴在所不辞。大小姐心生悔恨,哪怕是要朔奴性命,奴亦会献上首级,以绝口实。”
言及此,他顿了顿。
须臾,竟又接着道:“可如若……如若您心念裴世子,愿意将奴留在身侧。奴亦心甘情愿为世子之替身,为大小姐解忧。”
朔奴语气平淡,声音未起波澜。
却又宛若一道闷雷,令戚师师瞪圆杏眸。
他……他说什么?
戚师师“唰”地一声掀开帘帐,震惊地望向地上长跪之人。
少年一袭紫衣,长跪于地,义正辞严。
裴郎喜紫衫,素日鲜少束发,今日朔奴正是紫衫披身,未束乌发。
琉璃夜光,自他头顶拂落,昏淡的夜色落在少年肩头,只一瞬间,竟让戚师师有几分恍惚。
灯火明灭,她仿若又看见了裴俞章。
少女右手紧攥着床帘,心口一阵钝痛。
他说,他愿在床榻之上,成为裴俞章,为她解相思苦。
既有一次,为何不能有两次,三次,千万次。
无论床上床下,他都为她效劳。
戚师师失神良久。
碧纱银釭,照得少年鸦睫浓黑如墨,他眼底神色氤氲,让人看得不甚真切。
被勾住下巴的那一刻,朔奴抬起头来。
夜色澎湃汹涌,他乖顺的目光在霎时间,变得大胆而赤裸。
……
翌日,她同样醒得很晚。转醒时茯香恰好推门而入,戚师师心中紧张,下意识看了眼身侧。
幸好,他已起身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床帐被人贴心地,两层都放下。
晨光熹微,微风吹动床帘摇摆。戚师师松了一口气,自床榻上坐起身。四肢百骸酸软得厉害,叫她又累又乏。
昨天夜里朔奴埋首在她身上啃,她皮肤白嫩,想必留了些印痕。眼看着茯香便要走过来,戚师师忙不迭将里衣向上拉了拉,好将昨夜的痕迹尽数遮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