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阚飞渊薄唇微张,目光锁在门上,嗤笑道:“殿下他们结束了对么?”
宋玉德没有点头或摇头,拂尘甩了甩,想到未来他需要伺候淳于烁,顿时脚步不抬,莞尔一笑道:“他们乏了困了也睡了,有什么事情,请翌日在说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是逐客了。
好在阚飞渊没有坚持心中的问题,转头就走,待他转到一个角落的时候就不动了,还像个偷窥狂一样,不断瞥着养心殿的门口,等着宋玉德消失。
许是宋玉德怕他折返,在门口待上了足足一刻钟才舍得离去。
确认宋玉德不会在折返后,他跃上了屋檐,轻功快地奔向养心殿,搬起砖头往里头去看,以为能平静的心却升起了一簇火苗,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纵然他知道乐乐已是他人妻,但他心底还是认为乐乐是他的。只是乐乐这一段时间属于他人,等几个月后,乐乐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不断的给自己建设,不断的安慰自己,不断的告诉自己没关系的。
可是每每看到他们在一块儿,他就很不自在,恨不得把他们都拆散,但是自身的礼仪教养告诉他,他必须稳重一些,不能败坏大淳的名声。
那怕,大淳已亡。
阚飞渊悄悄进入了养心殿,弯腰把淳于烁抱起,怎料淳于烁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十分沉重掀了眼皮,小声唤了他的字。
“阿渔……”
“我在。”他低声回话。
可惜淳于烁就没有再回应他了,大概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把人抱到澡桶里坐着,替淳于烁好好清理身上的汗水,几欲之下,自己有暴走的趋势,好在他克制力很好,不然会出事。
一边洗着,他一边觉得呼吸困难,因为空气稀薄得很。
半个时辰后,澡桶外侧多了白色浑浊的液体,没擦干净,留下很明显的印记。阚飞渊舒了口气,抽了一条布子擦拭淳于烁身上的水珠。
淳于烁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努力睁开眼睛,定了定,语气不是很清醒,“阿渔,我想亲手了结他。”
阚飞渊佯装没听见,继续手上擦拭的动作,直到淳于烁有几分清醒,抓着他的手后,他才给予了一个眼神,里面含着满满的不赞同。
大概是双方陷入了沉默,夜渐深易困,淳于烁伫立在原地时打了个哈欠,就听见阚飞渊凝重的说,“他的血,会脏了你的手。”
能坐上高位的人,双手又有几个是无辜的呢。淳于烁迷茫看着自己的双手,寻思着脏都脏了,也不在意要如何洗清手上的污垢。
这污垢会伴随他一生,或许百年之后带到墓里,还会被人拿来唏嘘。
在他的眼神疑惑中,阚飞渊解释且略带补充道:“你是要持政的人,手上必须干干净净才行。你要是冠上弑夫的名声,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会因为你刚上位无权无势,把你踹下台,你甚至会落得人面兽心的名声。”
无论是什么名声都是贬义的,在阚飞渊心中,他家乐乐永远是白净如雪,不似他双手已染了上千上万条人命。
要做,就由他来做。
淳于烁立刻恢复了精神,忍不住翘起嘴,“怕甚?继承嵇憬琛的凶名,让全部人怕我,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一颗水珠滑落到下巴处,集聚了好一会儿,落在掌心,他惊发现笑中带泪,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阚飞渊的脸。
裸着的身躯最容易着凉,尽管是酷热的夏夜,他还是禁不住哆嗦了下,小声且克制的打了个喷嚏,眼泪更是止不住,往外流。
霎时,身上多了一件广袖服,将他紧紧裹挟着,身体温暖了不少,很是心暖。
广袖服略大,一看就不是他的服饰,低头闻着味道,竟然是嵇憬琛的,上面还带着丝丝的药香味,很是让人安心。
“你要成为的是千年一遇的好皇帝,”阚飞渊握着淳于烁的肩膀,郑重说着,眉心拧紧,“而不是一个暴君。”
其实阚飞渊所言极是,只是淳于烁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千古一帝,也害怕他未来手上会越来越脏,黑漆漆的、乌漆嘛黑的。
近些日子来,嵇憬琛身体愈来愈弱,走几步来频频咳嗽,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武,好似风来就会倒。
所以嵇憬琛不外出,选择待在养心殿里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但是太后不知从哪儿听闻嵇憬琛快不行了,不顾圣旨硬闯进来,还带着一行侍卫和民间大夫,让整个养心殿都热闹了起来。
本来嵇憬琛还想着无视太后的,无奈太后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抓着嵇憬琛的胳膊,让大夫来诊脉,这一下无疑是触到他的怒头,下意识踹开了大夫。
嵇憬琛脸色铁青一片,将案上的折子通通扫到了地上,“朕说过的话,母亲还真当耳边风了。”
太后紧紧捏着手心,看了一眼身侧的侍卫,但没来得及行动,她就被嵇憬琛的暗卫擒住,怕嵇憬琛会带她下去,她急忙道,“淮儿,母亲就剩下你一个了,你要是随阿献去了,你要母亲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太后一点皇室仪态都没有,跪在地上,挣脱开暗卫的束缚,爬到嵇憬琛的案前,碰着嵇憬琛的脸,在哭。
为人母亲不愿孩子离世,尤其是白发人送黑衣人。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快死了,她是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她刚前不久才失去了大儿子。
“你好好治,母亲不再怪罪他了,只要你好好治疗,母亲答应你,不会再出现了。”她有些疯疯癫癫的,咬碎了银牙道:“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