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敲了敲透进一丝丝光亮的木板箱子,没听见外面有回应的动静。
她盘腿坐了下来,“真奇怪,把我装在箱子里,是要卖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卖给仓羯人?”
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而后又响起了笑声,仓羯语叽里咕噜地,她一点儿也不懂,“早知当初听父亲的,学学仓羯语。”她又跪坐起来,趴到缝隙上往外看。
她看见那个在邺阳城外遇见的仓羯男人身边有个衣着华贵,浑身金饰的男人,一脸的胡子茂盛得几乎看不见嘴巴在哪儿。
“仓羯王?”她眨了眨眼睛,“这是要把我卖给仓羯王?”
两个男人身后跟着十余个仓羯官兵,有说有笑的往晚宁这边走,晚宁连忙退了回去,靠在了身后的木板上。
她沉了口气,等待着有人打开这个箱子,警惕着木板上的动静。
锁链拉拽的声音传来,咣咣当当地不断撞在木板上,晚宁在箱子里听得如雷贯耳,她抬手捂住了耳朵,挪了一下身子,离开身后的木板,眼睛观察着哪一边会被打开。
伴随着锁链拉远的声响,刺眼的光亮扎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没想到这箱子四面一起轰然倒下,箱子竟如开花一般绽开。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仓羯王满布胡渣的笑脸,有些瘆得慌。
赞巴托对她说道:“这是我们的羯多柯,你日后住在宫殿里,便宜你了。”
“什么?便宜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赞巴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他只知道自己回家了,且得到了厚赏,仓羯王最爱美人,大俞的美人,他更爱。
“你先顾好自己,大俞女子。”赞巴托撇脚的大俞话因着他的喜悦而更加撇脚。
仓羯王嘴里不知说了什么,晚宁只看见一群官兵走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和腿脚,将她整个抬起,往那大厅旁的拱形小门走去。
穿过那个小门是一条直直的走廊,左侧是满墙的葡萄花鸟壁画,右侧是大扇的五彩琉璃窗。
此时挣扎没有什么大用,需等个时机,先要找到个防身的东西。
官兵们把她抬进了一个房间里,扔在一张松软的狐裘大床上,转身离开。
晚宁翻身爬起,头发上的银簪落了下来。
“谢母亲。”
她望向房间一侧,日光照进了一扇落地的琉璃窗,在地上投下了大片裁碎的光点。
她将簪子拾起,收进袖口,下床走到窗子边上,日光的温热裹了一身,窗下是一片宫廷园子,仓羯官兵与仆人婢女来回走动着,园子外面有一条河流,那是仓羯人赖以生存的水源。
她抬头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后面,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下黄沙一片,山腰却生了绿植,山顶上满布白雪。
翌阳大军一路往西,横穿了整个戈壁滩涂,绕到了临安西面的官道上。
“杀光。”顾言看见了远处值守的仓羯官兵,淡淡说道。
左柯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回头对军士们喊道:“羯族一个不留!”
他策马奔去,虎焚军喊杀声四起,大军从顾言和陈清身边如潮水一般奔涌上前,将那道路上的仓羯官兵瞬间吞没。
顾言领着身后的大军淡然走过,陈清招呼着虎焚军再次聚拢,紧随其后,大军脚下一片鲜红,渗进了沙石之中。
左柯望向临安城的方向,似想着什么,默默跟在大军最后面。
“大漠最西端。”晚宁的声音在顾言脑子里回荡,他一直往西走着,抬头望向北面大片的沙山,宛若金色的滔天巨浪。
陈清想缓缓气氛,道:“少主,这像不像那年我们杀海贼时海上那场景,可这是沙子哦!”
“像。”顾言没看他,只是回答。
陈清咽了一下口水,这感觉很熟悉,他不再说话,心里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手里抓紧了缰绳。
晚宁在那房间里来回走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不停的想,杀了仓羯王好像是唯一的出路,可仓羯官兵不会放她走,挟持吗?对,挟持。
她沉了口气,定了神,站在窗户边上,背着光,等着仓羯王来找她,盯着紧闭的房门。
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着袒肩露脐的舞姬衣裙的女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裙摆和短衣上的金色花草纹样微微闪着光,晚宁看着她轻轻把门关上。
袖口里的银簪滑落到手心里,晚宁警惕地望着她,“你是谁?要做什么?我可不是好惹的。”
“宁儿妹妹自然不是好惹的。”那女子笑着解开了面纱,对晚宁屈膝见礼,“夫人安好。”
“玉姐姐?!”
胡玉笑着走到她身边,指向让窗外的神山,“大将军在那里。”
晚宁却抓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侯爷放我生路,我想,我不能白活。那羽州怎会需要我来指点,一想便知,但仓羯城,我比谁都清楚。”胡玉将一把短小的匕首塞在晚宁手里,“妹妹收好。”
“谢谢……”
“妹妹说笑了,是我害了你。”胡玉拍了拍她的手,“你与我换身衣裳,便可离开。”
晚宁一惊,“不可,仓羯王看过我长什么样子,他会杀了你的!”
胡玉摇头,“你知道侯爷会做什么,只有你能阻止他。”她用力握着晚宁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你从这里出门,一路往左走到尽头,那里有一个旋梯,你装作舞姬走下去就可到这窗子底下的庭院里。”
她指向那一片低矮的土色房屋,继续道:“从园子的大门出去,不远处你会看见桥,过河,你会看见一条大街,你假装买东西,便可躲过巡街的官兵,往东走,仓羯城的城门在东边,侯爷会来寻你,你要找到他,城里有许多孩子和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