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回到座位上,继续喝没喝完的那碗汤。小金刚睡醒,从她袖子里钻出来,小口啜饮着碗里的汤水。
一天不见,它的鳞片更闪了。
姜夜白的神情有一瞬凝滞,他问道:“这是什么?”
宋言奇怪道:“你难道认不出来?这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这句话没说完,小金便叨了她一口,它乳牙没长全,又刻意收着力道,以至于这点咬合力,更像是宠物和主人间的游戏。
宋言倒不觉得痛,只是好奇小金为何对姜夜白如此抗拒,毕竟在生理意义上,他们的确是父子关系。
姜夜白嘴角抽了抽:“算了,它乐意在你那,便在你那吧。”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对于很多夜猫子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是现在宋言身边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唯一一台电视机还要付费,不然只能看主持人铮亮的光头。宋言没那么重口味,环视一圈,只有那张棺材板样式的床可堪一卧。
她铺好床,回头,顿时哭笑不得。
姜夜白把一张软垫铺在地上,再铺上一层奥特曼床单,枕头是用碎布头缝起来的,外层布满细细密密的针脚。
他边铺边说:“从二手市场淘的,我们没多少钱,总得省着点花。”
宋言有点诧异:“没想到你挺有生活经验。”
他随口接道:“如果你也在荒野算了,当我没说。”
他声音很低,后半句话含混不清,宋言只当自己没听清,也懒得追问。
暴雨如泻。一道道成股的水渍顺着窗玻璃流下,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只听得见雨珠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遭格外安静,宋言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寄寓在小山村里的时候,山里的夏天格外漫长,成片成片的树荫遮天蔽日,放眼望去,绿得教人心惊。
沉默的、魁梧的树木是大山忠诚的卫士,它们阻挡着外人靠近,也禁止山里的人离开。
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披头散发地操持家务,她其实不太记得她的样子,记忆中的母亲总是被长发挡住脸。
唯一一次,她好像看清了她的脸,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她住在高处,雨往往和雷一起落下,格外可怖。大树在风雨里东倒西歪,像吃人的鬼怪。
她有点害怕,但是她更害怕“害怕”本身,所以她把薄薄的棉絮盖上头顶,抱着自己在被子里颤抖。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女人闭着眼,头发被拨到两侧,她的脸在经年风霜磨砺下,沟壑丛生,却依稀能看出昔日秀美的轮廓。
回忆戛然而止。
后面发生的事情宋言依稀有印象,她那时候没完全醒,她那个傻子弟弟就跑进来,大声哭喊,好像是尿了裤子,然后就是那头肥猪的训斥声。
但那真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冗长的回忆中翻出这一段并不容易,宋言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睡觉。
室内很安静,不远处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很轻,还没来得及引起她注意,就传来“啪嗒”一声响。
屋内完全陷入黑暗,是姜夜白关了灯。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开,宋言侧耳听了听,竟然听出几分自然的音韵美。
她重新躺回被子里,在心里和自己,也和另一个室友说了两个字。
晚安。
一夜无梦。
宋言醒来的时候,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嚣的人声。
她揉了揉眼睛,趿着拖鞋按程序完成换衣洗漱一系列动作,才勉强睁开眼:“好困,想接着睡。”
系统冷酷道:“起来上班,昨晚出事了。”
宋言还不是很清醒,桌上有一碗粥和几碟小菜,她眯着眼舀了一勺,很清淡,有微微的甜味。
姜夜白出门比较早,应该是去赶早市了。按照昨天的时间来看,他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回来。
这段时间足够宋言去跟进昨天的案子,然后,她还能赶回家吃一顿中饭。
ok,计划通。
楼下,整栋楼被红色警戒线围住,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荷枪实弹的卫兵驻守,离宋言比较近的位置,站着昨天的圆脸卫兵。
警戒线内沸反盈天,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只鸭子在宋言耳旁争吵,这些居民被困在线内,即使嗓门大,却没有一个敢冒着被击毙的风险出去。
宋言上前几步,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圆脸卫兵回答:“昨晚我们接到报案,隔壁街区接连有小孩出事,最近这边不太平,我们原本以为是小孩到处乱跑,家长找不到人才报案。可是到那边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出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宋言:“什么意思?”
卫兵回忆起昨晚的情景,缓缓道:“我们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出事的几户人家在同一栋楼,血迹从室内蔓延到室外。进去,厨房里和昨天我们看到的一样,锅里是凝固的尸油,案板上,小孩的皮囊和内脏被分开处理。”
卫兵眼里浮起一丝疑惑:“我们检查过孩子的尸体,奇怪的是,每一具尸体,大脑部分都有残缺,他们的心脏也不见了。”
宋言思索道:“很久以前,在脑科学研究上存在一个争论:灵魂存在于大脑还是心脏?后来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这个问题才有答案尸体的大脑和心脏被取走,是因为灵魂格外美味吗?”
她想了想,问道:“最开始我们走访的那家你们有没有检查过?”
卫兵点头:“有的,那边算是第一现场。我们后来又去调查过,和隔壁街区一样,那边的尸体也有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