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余芷不会像往常一样偷偷看看。
闻博延在餐桌前坐下。从前余芷对她的偷偷打量他没有察觉,就像今天他同样没有发觉余芷刻意的半眼不往他身上看。
只知道今天桌子上的菜少了、粗了。
闻博延略扫了一眼桌子,大度地没有挑剔,拿筷子吃了。餐桌上余芷不像平常一样殷勤地找点话题,或说点有的没的琐事,他也没有在意。
今天桌子上也没有要剔刺的鱼,要剥壳的虾,需要余芷周到地侍候。
“有汤吗?”吃到最后闻博延像往常一样要汤。
“今天没炖汤。因为时间不够了。”
“以后出门算着点时间。”
没要到汤闻博延没有计较,放下筷子起身去了书房。
闻博延走开,余芷也放了筷子。人在这儿坐着她心里空落落的,人走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餐厅里是一组不刺眼的吊灯,但余芷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让她头晕。
她起身开始收拾餐桌,进而收拾厨房,擦厨房里的角角落落。
后来闻博延从书房出来,自己进厨房拿水果。
从进门开始这个家就有点跟平常不一样的气息,但闻博延没有清楚地嗅出来,只当是余芷见个朋友回来就受了什么影响,饭也不好好做,也不送水果进书房。
余芷放下抹布擦擦手,扭头去开冰箱拿水果。闻博延也走到冰箱前,说不打扰她收拾厨房,他可以自己来。
闻博延一张俊脸沉着,明显话里有话。余芷愣了一下,余光里看人,听出来了,心头一扎,耳朵便开始发热。
闻博延拿了些水果放进果盆里,余芷又帮他补了点。
闻博延转身过来,伸手取了刀,拉出亮白刀刃,准备自己削水果。余芷听出了闻博延的讽刺,赶忙过来抢着削水果。
她白天不用工作,这些活她已经干了两年多,没什么不愿意的。
“这么喜欢厨房,要不给你开家餐厅?厨师就让你一个人来当。”
“我来削,”
闻博延高高地站在中岛台前,余芷没管奚落挤到他身边抢刀。怀里挤来一个人,闻博延松手,刀分明已经脱手,但那锋利的刀刃不知道怎么的就划了闻博延的手。
男人修长素白的手指立刻蹦出鲜红的血珠,余芷惊得呆住,那把刀稳稳地握在她手上。
是她划得他。
闻博延食指、中指都被刀给划了条口,幸运的是划得不算太深。
“你今天怎么搞的。”闻博延重重皱眉,抱怨了一句。
余芷捏着刀,木头桩子似的站着,细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也不说话,脸色怪怪的。
闻博延握上她的手,将刀从她手上抽了,冷冷地拍在冰裂黑的石英石台面上,刀哐当一声,他转身出了厨房。
高大的人在餐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潦草地擦了擦,嘴里冷哼了一声,经过客厅,扔了沾血的纸巾就回了书房去。
往常闻博延身上但凡有一丁点不适,余芷都会忧心得坐立不安,恨不能把病痛、不适一把抓到自己身上来替他受。
何况她也知道闻博延跟她一样,身上流的是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的熊猫血,日常生活得小心着别受伤,否则比别人麻烦很多。
闻博延走后,余芷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放下刀,眼眶子就红了。她从厨房出来,翻了医药箱,拿了消毒水和创口贴去敲书房的门。
“进来。”
闻博延声音跟往常一样没什么情绪,余芷心里忐忑着推门进去。
闻博延的伤手已经没在流血,随意搁在木纹细腻的深色桌面上,左手握着一套跟平常的文件夹颜色不同文件,低着眼睛在看。
文件夹是嫩嫩的草绿色,颜色很清新,但不如一贯的蓝色文件夹显得严谨。
余芷小声走过去,在离他最近的桌子侧站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闻博延眼皮都没抬,干净的黑睫压着,白色纸页映亮他的脸。他淡淡地道:“你要是故意,现在我不是躺那儿了。”
余芷没管闻博延的挖苦,自己抓起他的大手掌拿到面前。
闻博延抽走,用一贯打发下属的淡漠口吻打发余芷,“不麻烦你。去把水果拿进来就行了。”
余芷闷闷的,默了一下,“伤口不处理,感染了很麻烦的。”
闻博延侧脸看来,俩人视线蓦地对上。这是今天余芷第一次抬眼睛看闻博延。
四目相对,头顶的灯有略微的光圈浮在空气中。
闻博延深邃的眼睛情绪淡淡的,余芷明亮的眼睛藏着深深的情绪。
但什么情绪都是可以控制的,余芷平淡地低了眼睛,仍自顾地抓过闻博延的手拉近自己。
先消毒,伤口不深,但余芷还是仔细地把多余药水擦了,认真地用嘴吹几口气,手指就干了,才用创口贴将手指一根根包好。
闻博延接近190的身高,只有身边的保镖能和他比肩。余芷拿着他的手掌,女人本来就细瘦的手就显得更是弱小的弱不禁风,那些薄皮肤下的蔚蓝色脉络,看上去都害怕一不小心捏破,血液涌出来。
反观闻博延的手,他手指的骨节都很修长,连手指上的脉络也清晰有力,坚硬的骨骼藏在冷白的皮肤下。
余芷握着他的手翻来转去照料,很像一只白兔子落入了一个深陷阱,无论她怎么跳来跳去还是逃不出这几根修长手指的禁锢。
只要它愿意,它一收拢就能将白兔子牢牢捉住,轻轻一用力,就能捏进它的骨缝里,压紧它的每一根筋脉,蹉磨它藏得最深的滚烫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