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初哪能不干?他干的杀人放火的事多了去,别提偷一个小小的玉佛,更何况那玉佛价值连城,卖到国外去,他就彻底发家了——能比他在稻田景区累死累活还赚的多得多。
伍才良走后,周瑞走了出来,质问:“你真要干那事?”
周瑞并不知道陈浩初的本性,还当他是二十几年前的纨绔少年,仍想劝一劝:“这可是违法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他是文物局的局长,你也不能存侥幸心理啊?!”
陈浩初安抚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里,洛译一惊:“文物?古董?”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关于那首诗,似乎有人也说埋藏的并不是黄金,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原来流言蜚语真不是空穴来风,就算添油加醋,事情还是那么个事情。
陈闻说:“后来陈浩初不仅偷玉佛,还偷了好几件文物,全都卖到海外,发了一笔横财。周瑞打算去报警,却被伍才良发现。本来伍才良想杀了周瑞,是陈浩初救了他。”
洛译皱了皱眉:“所以……所以周瑞觉得无望,才会跳楼吗?”
陈闻道:“差不多吧。”
千百年来,人心不古。
当年周瑞无论有多少苦衷,背弃陈浩初回稻村结婚的时候,恐怕陈浩初已经不纯粹是爱他了,爱与恨,总是一体两面,相互纠缠。
陈闻说:“伍才良害怕周瑞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因此和陈浩初还有参与其中的胡波、林德伟、卢兴旺一同对稻村里所有和周瑞亲近的人痛下杀手。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骨。”
这一切和洛译猜想的大差不差,一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陈浩初屠杀了稻村,这么多人的尸体却消失多年,下落不明。
他疑惑道:“可是周瑞并没有和任何人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你那本来自周洁的日记里也没提啊?”
洛译早想明白那日记本就是陈闻刻意留给他看的,如今两人也懒得就这种细节多说一些什么废话。
陈闻摇摇头:“我妈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在陈闻与妈妈相依为伴的有限的八年里,周洁没有让他受到一丝伤害,也没有告诉他所有关于稻村或是陈家的事。一直到福利院,陈闻都仍是那个天真又有些寡言少语的孩子。
陈闻说:“这一切,是我去陈家之后,慢慢查出来的。”他顿了顿,“刚去的那一年,陈浩初还是陈宏业都对我有很重的防备心,我除了自己的房间,就只有客厅可以去。”
可以想象,杀人放火的事干多了,想要洗白想要夹着尾巴做人,就是得多几个心眼。陈闻又看上去不笨,被针对很正常——当初还有阮泰这双眼睛替陈浩初盯着陈闻呢,现在想来,陈闻真不容易。
“后来他们想把我送出国读书,让我远离江城,我没办法反对。”陈闻一手把玩着棋子,一枚车在他指尖流转,“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语言不通,和我预想的很不一样……”
陈闻似乎觉得诉苦没必要,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我在大学的假期期间会回国,什么也不做就陪在陈浩初身边,陪他写字陪他听戏,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他才逐渐放下防备。”
轻描淡写的几句,概括了陈闻与洛译分别的十年。
洛译鼻尖有些泛酸。
要陈浩初和陈家那些人放下防备,得付出多少努力?洛译想象不到,而且这些人还是杀了陈闻全家的仇人。
他实在无法想象,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不恨吗?”
陈闻有些呆滞,又有些皱眉头,然后认真地回答:“说不恨恐怕太假了。但是……恨,只会毁了我们,而爱,才是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动力。”
洛译有一瞬间触电的颤抖,他想到藏在陈闻手机里,那张来自宋立成相机里的自己,那个一同约定过的梦想。
“最近的几年,尤其是陈浩初病重之后,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可以杀了他们并且不留痕迹,但是那并不是我要做的。”陈闻说,“我妈妈选择把我生下来,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仇恨,也还有很多美好。哪怕我身上流着陈家的血,我和他们也不是一类人。”
洛译深吸了一口气,看陈闻如此风轻云淡说着一切,仿佛说着某本小说故事里的情节一般,他心好像要破碎,可很快又因为陈闻如此坚定,如此坚定地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又奇迹般的拼凑完整。
他站起身,走到凉亭外,迫切需要一些新鲜空气平复心情。
陈闻也跟随起身,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译就再也忍不住,回身将他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拥抱是一种语言,能代替所有文字,表达人与人之间的思念。
一同离开疗养院,外面跟踪的人已经被赶跑了。洛译有些疑惑:“我来的路上也没发现被人跟踪,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对自己的反侦察能力还是有自信的,但刚刚的人很难说不是冲他来的。
陈闻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胖大众,然后走动一圈,走到车屁股,弯下腰摸出一个gps定位器。
洛译瞪大双眼:“这!这我还真没注意!”
陈闻将定位器丢到地上,一脚踩碎。
他说:“现在省城领导来了,他们都是热锅上的蚂蚁,难保会做出什么的事。你自己千万小心。”
洛译将要走的人拉住,怼到车门上:“你这就要跑?”
陈闻无奈地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得去见陈浩初一面。”顿了顿,“他,可能真的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