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孙家,在昌平县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羡慕他家有钱有势,又鄙夷他家为非作歹。背地里提起孙家人,十个有八个是要翻个白眼儿“呸”一声的。
当面儿却是不敢的,还得陪着笑脸叫一声大爷大奶奶,免得叫这些个心黑的记恨了,使人与他们为难。昌平那些为非作歹的地痞无赖们九成都吃他家饭,县衙里的差役们也有不少跟他家关系匪浅,那可真是横跨黑白两道,厉害得很!
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偶有一点不顺心,便成了那眼中钉肉中刺,不除掉难解心头之恨。
陆南乔之于孙夫人便是这样情况。
起初她是没把陆南乔放在眼里的,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而已,便是秀才家的又如何?能嫁给她的二郎是这女子前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那蔡牙婆舌灿莲花的夸,管家见后也说好,这样的女孩子她都看不进眼睛里去!若是她的二郎还在,高低得娶个官宦人家的姑娘才是,如今便只当花几个钱,给孩子买个伺候的人儿吧!
谁成想这小贱人不识抬举,竟敢拒绝孙家的亲事!还勾搭上了晏家那个混了胡人血的杂种,以为攀上了刘家就能高枕无忧了不成?
既不愿嫁进孙家,那就永远别嫁了!不是生的好颜色吗?合该送进宫里去伺候皇上啊!皇上他老人家都快七十了,正需要这样年轻鲜嫩的姑娘伺候才妥当呢!
便使人悄悄给陆南乔报了名儿,花钱上下打点好了,定要那陆氏女顺利入选!
这主意实属阴毒,若真叫她做成了,南乔就得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家做宫女了。不去?几个胆子啊敢跟皇家讨价还价?
负责记名的小吏收钱的时候痛快,记名的时候就麻爪了。从户籍档案上看,这陆氏分明已经成婚嫁人了,这怎么能送进宫去?难道要叫尊贵的天子捡老百姓家的破鞋穿?不要命了!
只得忍痛将银子退回去,一番解释险些将孙夫人给气个倒仰。
好好好!竟是抢在采选前成亲了!消息这般灵通,定是刘家在背后弄鬼儿!刘县丞那老不死非要多管闲事儿,待他日亲家马主簿成功上位后,定要给这老儿好看不可!
“成了亲又如何?我总能叫她过不下去!”孙夫人狠狠道,叫来心腹一番叮嘱:“去找几个机灵的,走一趟青石镇,把那姓陆的贱人给我绑回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就不该看在二郎的面子上给那陆氏脸面,直接绑了来哪有这么多事儿!
那心腹却道:“因着采选的事儿,如今那起子人都去巡街去了,咱们手里人手不够使了。”
用地痞无赖巡街,这还是孙老爷出的主意呢!因着这些人都不在,近来县城治安都好了不少,为此葛县令还专门夸了孙老爷几句呢!
孙夫人皱眉:“全去了?就没剩几个能用的?”
心腹悄声道:“倒是还有几个,只是他们还守着那小香月呢!”
一听这个名字,孙夫人眉头登时皱的更紧了,面上也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之色。
这小香月是庆喜班的一个戏子,与那柳念乃是青梅竹马,关系甚笃。孙夫人正是对那柳念着迷的时候,小香月的存在自然刺了她的眼,嫉恨之下就派人掳走了小香月,人就关在她在城外的庄子上。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让几个地痞无赖看管着,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但是孙夫人不在乎,或者说这正是她想看到的,谁叫这戏子不懂事儿,非要来碍她的眼呢!
“看着她哪里用得上那许多人,留两个守着,其他人都去青石镇。”
心腹赶紧应下,稍候了片刻,见孙夫人没有其他吩咐了,这才退出去,准备按吩咐去做事儿。
却见院儿里迎面奔来个面色惶急的丫鬟,两手拎着裙子一阵风儿似的从她身边儿掠过去,脑袋上的珠花儿掉了都不晓得。
穿金戴银妖里妖气的,一看就知道是大爷院儿里的人,一天到晚净会哄着大爷在她们身上使银子!
那心腹心里骂着,眼睛贼溜溜一转,见无人注意,迅速蹲下将那珠花捡起,藏进了袖子里。
她还没走出院子,孙夫人疯了一样自后头冲出来,心腹仓促之间来不及躲避,只得咬咬牙往侧边一倒,没让孙夫人撞上她,自己重重摔在了石子儿路上。
孙夫人连个眼神儿都没施舍给她,径直跑远了。后头跟了一串丫鬟媳妇,惊慌失措的喊着夫人,同样打她身边儿跑了过去,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搭把手拉她一把。
身上好几处地方火辣辣的痛,定是磕破皮了!她自个儿爬起来,咬牙追上去,拉住跑在最后的一个婆子:“怎么都急慌慌的,出什么事儿了?”
婆子眼看自己是追不上前头那些了,索性停下来不跑了,语气激动道:“你还不知道呢?咱们家大爷马上风了!听说抽抽着人事不省了!”
天爷哎!难怪夫人t疯了一样,这简直就是天塌了呀!
“竟有此事!”心腹一阵唏嘘,拉上婆子就往前追:“快!我们也去看看!兴许能帮着做点事儿呢!”
婆子猛翻白眼,可拉倒吧!男人马上风,老婆子能帮上什么忙?分明是急吼吼的赶着去看戏的,也是,这样的戏码谁不爱看!
孙大郎双眼紧闭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马氏散着头发,衣裳胡乱的穿在身上,带子都没系好,趴在床边哀声痛哭,又回身去骂丫头:“大夫怎的还没来?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只知道勾着大爷不学好,这会儿叫你们请个大夫都做不好!大爷要是有什么事儿,我把你们全提脚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