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腿伸直,脚上的布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厚厚的全是半干的泥巴。裤腿上也全是泥点子,若不是一直推着板车,好歹有个支撑,路上还不定要跌倒多少回呢!
“这路平日里走着还不觉得什么,遇上下雨天可t真是要命,泥泞湿滑还黏脚!”南乔脱下糊满泥巴,沉甸甸的鞋袜,露出的脚丫也沾满了泥水:“又难走又费力,走的我腿脚都快废了。”
“这路是难走!”孟氏捶着自己僵硬的双腿,对晏和景满是佩服:“这还是官道,那山里岂不是更加寸步难行?真不晓得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难为你了。”
晏和景微微一笑:“走惯了找到窍门儿了就好,我去烧些水来,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一些。”
“不着急,你拉着板车走了一路呢,不比我们累多了?”南乔招手叫他过来,自己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让出个位置来:“坐下歇歇,反正已经到了山脚下了,歇够了再动身也来得及。”
便是那胡人已经到了青石镇,想来也没几个愿意跑山里来看看的。骑兵的优势在于冲锋和速度,山里可不是他们能发挥优势的地方。
三人坐成一排,吹着风,望着郁郁葱葱的大山,想象着日后的生活,一时只觉岁月静好,无比惬意。
歇过一阵子,晏和景去烧水。前几日他跟邢顺暂住在这儿,备下的柴火清水尚未用完,倒是不必再进山去寻。这方下过雨,要寻干柴也是件难事儿。
三人就着热水简单梳洗整理了一番,又就着未灭的灶台做了一锅简单却美味的面疙瘩汤。正吃着,那边道路上又过来一辆牛车,载着满满的东西,慢吞吞往这边来了。
车上还坐着一对老夫妻,两个半大孩子。一个青年人走在前头牵着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边走着。
晏和景见状放下碗,说了一句:“是邢家人来了。”便匆匆迎上前帮忙去了。
南乔与孟氏也赶紧出来,晏和景接过了牵牛的活儿,邢顺双手撑着膝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直起身追上来。
县城距离老翁山要更远一些,即便邢家有牛车,一行人还是闹的狼狈不堪。尤其两个小的,几乎都成了泥猴儿,一看就是在地上摔过很多次的。
“快进屋!快进屋!”孟氏连忙扶住邢老太太:“屋里有热水热饭,你们赶紧洗洗,歇一歇吃口热饭,这个天赶路可真是够呛!”
晏和景跟邢顺把牛车卸了,两家的板车都放在院子里,邢家那车上还堆着好些粮食。南乔拿出木盆,兑了热水叫两个泥猴儿先过去洗洗手脸。
邢顺坐下大喘气,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一个人照看着。昨日夜里一场大雨,耽搁了行程不说,路也变的格外难行,这一路走来可着实把他累得不轻。
“我爹娘没来,说是还要留在城里观望一下,若情况不好他跟我娘就直接过来。”喘匀了气,又喝了碗热腾腾的疙瘩汤,邢顺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与晏和景说道:“还有你大哥家,刘县丞好像另有主意,这老狐貍精的很,估计看形势不对早就找好了退路。晏叔要照顾妻儿还有岳父,怕是不能跟咱们一道儿了。”
晏和景心中早有预料,比起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刘家算得上家大业大,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人老成奸的刘县丞。蔡婆子那等人牙子都能在他地置产,刘县丞肯定也有,昌平若是乱了,他举家搬迁便是,完全不必像他们一样避祸山中当流民。
这流民岂是好当的?他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若是做了流民可就没了!
“只要人都平安就好,在不在一处并不重要。”晏和景拍拍邢顺尚不够宽厚的肩膀:“歇会儿吧,刚下过雨,山路难行,等日头晒一晒再进山,先把你家这些粮食送进去。”
邢老太太与孟氏很聊得来,听她说起槐花巷昨晚发生的事情,惊得直念佛:“真是佛祖保佑!要没有昨夜这一场大雨,整条巷子岂不是都要被烧了?这得好好感谢佛祖保佑,等我念佛的时候帮你说道说道。”
孟氏不以为然,什么佛祖保佑?他们家又不信佛,那明明就是她那夫君在暗中保佑他们呢!
这话却不好与外人讲,南乔说了,行云布雨那是龙王爷的事儿,夫君插手肯定是违背了规矩的,他们非但不能声张,还得好好藏着,别连累夫君叫上头给发现了。
“那就谢谢您老了!”孟氏笑呵呵道:“家里还得有个老人才好,考虑得多周到!”
南乔领着洗干净的孩子们过来吃饭,邢老太太瞧着喜欢得很:“你家这闺女可真好!长得好看,人也和善!就这两个泥猴儿刚才那脏样儿,我是他们亲祖母我都嫌弃呢!她倒能受得了,还给洗干净了带来吃饭,晏小子有福气!这孩子前些年日子过得苦,命里的福敢情都攒在这儿了!”
晏和景刚好进来,听到这话乐了:“没错,还是您老看的准!我这辈子的福气可不就用在娶了娘子上头了吗?”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连两个半懂不懂的孩子也跟着傻傻的笑,倒是把南乔给笑的有些脸红起来。
邢老爹也瞧着他们连连点头:“正峰还说呢,你俩能成他算得上是大媒人。我看他这媒说得好,往后给顺子说亲的时候,也叫他爹多给长长眼,娶个好媳妇儿回来。”
这回轮到邢顺被笑了,他也不在乎,想来平日里没少被家人打趣,端着碗稀溜溜喝完,一抹嘴:“成啊!那这任务就交给我爹了,日后这媳妇儿若是哪里表现得不好了,那都是我爹的错,是他看走眼了,你们只管找他闹去便是,别揪着我媳妇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