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旁的,就只因为他那一双眼,他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
他那个轻飘飘,却满带着恨意的眼神。
她永远不会认错。
戚师师深吸一口气。
凉风倒灌,涌入肺腑,不过顷刻间,喉舌里尽是一片刺人的凉意。她倾身一阵咳嗽,再直起身时,窗外又传来絮絮的低语声:
“姜大人方才在宴席间饮了酒,醉了。世子爷吩咐奴婢,将他安置在东院宿下。”
“你们几个,切记要好生招待着大人,都打起精神,切莫疏忽了!”
“……是。”
那样一双眼,戚师师曾经见过无数次。
在窗外,在帘后,在床榻缠绵间。
那样一双凌厉的,凶狠的,满带着锋芒的凤眸。
夜里阴风沉沉,轻轻吹动起帘帐。她于床榻间翻来覆去,时不时抬起一双惊惧的杏眸。
风声萧瑟不止,帘帐亦在夜潮间浮动。她下意识望向床帘,下意识望向床帘之后的冷窗。
她心神不宁,总觉得窗牖之外,似有一双眼睛,在汹涌澎湃的夜潮里静默注视着她。
他目光嘲弄,冷笑勾唇:“裴二夫人?有趣。”
她一夜惊惧,一夜无眠。
他亦一整夜,都未曾出现。
034
这一晚,戚师师睡得并不好。
第二日醒来后,她神色疲惫,眼睑之处,甚至还覆了一层淡淡的乌青色。
佩娘并不知晓她的心事,对方心疼上前,来为她梳洗。
“姑娘昨夜怎么没睡好?如今天色不算晚,姑娘可否要睡个回笼觉?”
戚师师走下床,走至妆镜前,摇了摇头。
佩娘取来桃花粉。
眼睑下铺了一层,仍遮挡不住那疲惫的乌青色。女郎摇了摇头,“罢了,不必折腾了。”
朝露苑平日不来人,她平日也不常去前院,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弹弹琴、教导元宝识字。
这日子过得闲适,也悠然自得。
只是今日,醒来后她便心头惴惴,一双眼有意无意地朝窗外瞟去,瞟向那东院。
清晨的光带着薄雾,落在窗台上。
戚师师问:“外面在做什么,这么这般热闹?”
佩娘替她梳着发,乌黑柔顺的青丝,转瞬便盘成了个精致的发髻。妇人又往其上插了根银簪,连眼睛都未抬,应和道:
“方才奴婢听闻,世子邀了那位京畿司大人前去东郊外踏青,如今应当是在收拾了。”
听到“京畿司”三个字,戚师师右手一抖。
手中骨梳“啪嗒”一声落了地。
佩娘弯身拾起,只见姑娘面上怔忡,未来得及涂口脂的双唇也变得微白。她不由得问道:“夫人,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戚师师仓促摇头。
姜朔同意了裴俞章的应邀。
戚师师知晓,姜朔恨裴俞章入骨,而因为官盐一案,裴家如今也正在那风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