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得到且认为理所应当的一切,乍然失去时便会格外痛苦……么?
陈楠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没有这样了解过池先生,可临了了,他又想——反正还完债以后就不会见面了,知道他的事又有什么用?
反正池先生都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把他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否定掉了。
陈楠的脚步停滞在池家的正门前。
彼时池近深正开完会回到墙内,迈步下车。
回眸,与陈楠对视的那一瞬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他的眉头不甚友好地蹙了蹙:“怎么,为了方便下次逃跑,又去勘探地形了?”
开口便是这般不中听的话。
陈楠拧眉,他想:果然,池先生坏极了!自己根本就不该花时间去知道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反正都是坏蛋!反正都是要分开的!
于是陈楠不回话,只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意图将池近深远远甩在身后。
怎么可能放过这来之不易的独处的机会?虽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但却丝毫不妨碍池近深大迈着步伐跟在陈楠的身后。
他本想抓住陈楠的手腕,亦或者握住他的肩膀令他回过头,他本能轻而易举做到这样的,可到最后他却只是嚅嗫着说:“我可以给你哥安置一个好一点、远一点的地方,八成不会被叶家的人找到,他住在这里……始终不方便。”
于是陈楠刹了车,池近深的前胸差点碰到他,分明这样缺乏肢体接触的机会,可到头来还是顿住了脚步,池近深有些愣神——他想,如果真的能碰到……就好了。
“我要跟哥哥一起走,你不要自顾自把我们都安排了!”陈楠义正词严地这样讲。
池近深咽了口唾沫,略微后退一步,他道:“可你会难受,你跟叶瑰穆的匹配度低,你哥的这幅身体除开外型,跟叶瑰穆基本是同源的,你怎么能忍受?”
陈楠苦笑道:“再难忍,曾经那么长时间不也过来了?没死,不是么?”
喉咙中仿佛卡了块热土豆,凝视着陈楠,池近深第一次难受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有你也不该那样说我的作品,它们是什么价值,你不也是知道的么?”说到这里陈楠的眼眶便忍不住发热,分明他现在最讨厌在池先生面前露出一副脆弱委屈的模样了。
“之前的那些,我都很抱歉……我会补偿,我一直在找这样的机会,但是——”
“不用补偿呀,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时候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不怪你的。”说完这句,陈楠抿了抿嘴,“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等还完债,就好好把我和哥哥送出墙去,可以么?”
“……”池近深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被熬煮着,那汤都冒着血汁,咕嘟咕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蒸发殆尽了。
“我在想别的方案,不让你身体难受的……方案。”事到如今,这似乎是池近深能搬出的唯一说辞。
“这些是我的事情,池先生不用管。”陈楠别过脸去,像是对这样的话题感到疲惫,突发奇想那般,他问:“嗳,池先生,你会唱摇篮曲么?”
池近深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陈楠为什么要问这个,“以前好像唱过,小时候学校里教的。”
是吗?原来已经忘记了……
果然或许,那不过是梦。
陈楠无情地想要打破自己的幻想,他就那样任由池近深粘着一前一后步行上楼,他不知道池先生是不是无事可做,他一直跟在他身后,背后灵似的。
路上,碰见了张管家。
张管家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陈楠身上,尔后才缓慢看向池近深,怀着某种体面的歉意,他对家主额首:“抱歉先生,是我多虑了……”
池近深摆手挥退了他,就算陈楠疑惑着面容回过头,他也并不打算解释的。
发生什么事了?总觉得气氛很奇怪……
陈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他便看见站在他房门前意图敲门的哥哥。
“啧。”池近深的不耐充耳可闻,陈楠一见了陈粟,便什么也不顾,犹如一只雀跃的精灵那般,直扑过去了。
给他买礼物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开心,池近深垂眸,只犹如门神那般站到两兄弟的身前,兀自沉默着。
陈楠的忧虑来得快去得也快,出于某种“招待亲人”的考虑,他突发奇想且十分自豪地想要给哥哥看看被陈列在池先生书房中的自己的作品库。
池近深的书房,非必要时候也不是等闲的仆人能够打扫的,平日能够进入的人寥寥无几,多数是特许进行重要工作汇报的,他不爱陌生人进入到他的私人领域,更别提是他讨厌的家伙。
陈楠进入他的私人领域他当然乐意得见,可若是换成陈粟,他的内心便难免添上几分厌烦。
可碍于陈楠在场,这话他也不好明说,便只能端着一张臭脸,叫张管家打开门准许兄弟二人进入了。
其实陈粟对池近深的书房兴趣也不大,若不是想看看自己弟弟的作品,他才不乐意顶着某些家伙杀人般的目光进入到那扇庄严肃穆的双开门内部的。
气氛莫名沉重,只有陈楠一个人没有注意到两个alpha剑拔弩张的氛围,显得无忧无虑。
每每谈到械甲,他的心境便回归为最本真的快乐了,“当当——”摆着大pose将自己的作品陈列在最亲爱的人面前,他最想要的无非是别人说几句“你真棒”罢了。
陈粟不懂这些,但他能看见自家弟弟制成的小械甲被保管得好好的,上面一粒灰尘也不染,倒也不辜负陈楠用心制作的精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