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也说了一半,却再也无法说下去,嗓子仿佛被哽住,有股酸水止不住往上冒。
若是胡三元没告诉他这些,恐怕他都不知道师尊已逝的事实,恐怕还会在这世上兜兜转转,连去给师尊上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胡三元叹了口气,他早能猜到温公子与朝溪山一定有些不可述说的往事,可在星月楼这种地方混迹的人,谁还没有点故事。
他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从不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可这次他看温公子状态似乎比以前好太多,竟然没管住自己的嘴。
他愧疚道:“温公子,我这什么忙也没帮上,还给你添堵了。”
“朝溪山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修真界却鲜少有人知其中真相,恐怕只有亲历者才会知晓吧。你若是想查此事,之后我肯定会帮你多留意留意的。”
温时也点头,对胡三元道谢。
可那双望向胡三元的眼睛,又让胡三元想起温公子过往每一次望向朝溪山的眼神。
黑夜笼罩住温公子一半的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隐在黑暗里,可那琥铂色的瞳孔竟比最深不见底的深渊还要空洞。
“哎呀,老胡,你别用这种看死人似的看我。”温时也突然笑起来,拍了拍胡三元的肩,“我好的很吶,我不喜欢整天愁眉苦脸的。”
他刻意做出调皮的表情,胡三元又惊又慌,忙跟温时也又调笑几句。
可他没看见,温时也身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又缓缓握成拳。
之前他想查清褚晓霜失踪之事和原主死亡原因后,就可以恢复记忆回到原来世界,脑海里看不清脸的女人也会揭开面纱。
可现在,他不能这么潇洒的说走就走。
因为师尊对他的恩情从来都是真的,他不能忘,更不敢忘。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踏进了灯红酒绿的星月楼。
黑夜在他身边逝去,耀眼的烛光和喧闹的人声朝他扑来。
站在不远处正和客人调笑的女人顿住,向他望过来,美艳的脸上闪过丝丝惊艳,眼神在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停顿好几秒。
直到身边的胡三元抬手打了个手势,女人立即笑起来,扭着小蛮腰朝他走过来,“我说是谁,原来是温公子呀。”
“温公子好几个月没来我们星月楼了,怎么还戴了个面具,这是有了心仪的妹子?怕被她发现来我们这?”
温时也用手扶了扶面具,怎么这都能认出是他,而且为啥他戴面具,就一定是怕被心仪的人发现?
他只是怕被裴知予抓回去罢了!
胡三元笑道:“红鸾小姐,既然你都知道,还挨温公子这么近,被他妹子知道了还不得吃你的醋?”
红鸾小姐咯咯笑起来,“哎呀,我真好奇,那个妹子——”
温时也再也听不下去,打断道:“红鸾小姐,我约的客人可在楼上了?”
“在在在。那贵人都等好久了,温公子赶紧上去吧。”
温时也和红鸾告别,脚步匆忙地走进星月楼大厅,这里一定有很多裴知予插的皓月宗眼线,他必须得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谁知他刚踏进去,大厅内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是温公子来了!!温公子来了!”
喧闹的大厅仿佛被泼进了一滚热油,突然沸腾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全部站起来,不是欢呼就是怪叫,甚至有些客人兴奋地上蹿下跳,跟猴子似的朝他挤过来。
“温公子好!怎么这么久没见突然戴了个面具?是怕让我们看到啊?”
“温公子长那么好看还不让我们看,还有没有天理啊?!”
“温公子!你别听他们胡说!大伙都想死你了!这次要来星月楼呆几天?”
温时也被这些热情地问候阻挡地寸步难行,他低头看了眼胡三元,用嘴型道:“你不是说我不爱跟人聊天的么?”
“散开!散开!今儿个温公子来星月楼办正事!”胡三元佯装怒意,却笑着将那群挤过来的人打发下去,对温时也道:“温公子,你是不爱跟人聊天,可你钱多啊!”
有个没走的年轻小伙子笑嘻嘻道:“对啊!谁不知道温公子的名言——本座就是钱多的花不完,开心了就到处撒钱,不开心了还是到处撒钱,你管得着吗?”
旁边还有个小伙子做星星眼状道:“真是嚣张!太迷人了简直!”
温时也:“”
想他第一次穿书时,穷得连孔雀翎都买不起,原主倒是过上了空虚的有钱人日子。
可这种有钱人的热闹此时他并不想要。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就把裴知予在星月楼安插了皓月宗弟子的消息卖给了胡三元,然后才放心朝楼上走去。
可刚走到长廊上,就见一管事模样的男子对着身后端着红色盘案的小厮们道:“慢点!慢点!九楼雅间那位贵客不仅嘴挑!连眼睛都挑的很吶!要是这瓷玉盘上的菜肴没按照他的心意摆放,可不得拿我们这些下人撒气!”
小厮们嗫嚅点头。
那管事转头看见戴着白色面具的温时也,心下了然,连忙迎了上来,又敬又喜道:“是温公子吧!您约的贵客都等急了,菜都让我们上了好几趟了。”
温时也正欲说话。
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道矜贵又十分桀骜的男声——
“这是什么白炸春鹅?!本王连根鹅毛都没看见!只吃到了一股地瓜味!赶紧撤下!看了碍眼!”
紧接着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满脸委屈的小厮端着一道白炸春鹅被轰了出来。
温时也冷笑一声,脸上突然露出点玩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