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眸子微动了下,纤长的睫毛已经挂满了白色的雪霜,可他确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想再陪一会儿她!”男人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这句话却是咬着牙完整的说出。
韩文昭转回眸子,继续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瑶瑶,你幸福吗?如果这就是你的幸福,那我就成全你,虽然我会因此痛不欲生,可是,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这样做。而那个秘密我会永远、永远烂死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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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风雪当中,白茫茫的山丘之间,北疆的士兵互相搀扶着,向着家乡的方向前进着。将领骑在马上来回巡视,不停的驱策着队伍前进,时不时就有人一头栽倒,再也无法站起。
达日钦裹着厚厚的裘皮骑着马走在队伍中,北风夹杂着雪花刀子一般割在他的脸上,男人眯着眼睛看着那已经接到一起的天和地。
他记得,阿母说过,他出生便不凡,那日下了整整七天的大雪就在那日放了晴。一步一步精心策划,他有决心,更有手腕,他用了18年的时间竖立起一个北疆战神的名号。可如今呢?他带着五万北疆将士壮志满怀踏上征途,却最后落了个惨败的下场。那孤立的城池,那城头上飞舞的红色抹额,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底的执念,无数次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而老天更在此时毫不留情的又捅了他一刀,连天的大雪覆盖了他的回程之路,将那本应通往归宿的路程变成了噩梦。他和他的部队已经坚持三天了,就连他也不知道,失了粮草和帐篷的他们在这漫天大雪中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难倒一切就要到此结束了吗?
不,男人的眸中涌起倔强。他是北疆可汗,是北疆的战神,他永不服输!
达日钦转过头,看向队伍最后面那一车又一车的尸体,男人微微皱眉,叫来了他手下的一位将军,嘱咐了几句那人便策马奔向了前方。
很快,那人又回转过来。于是军令很快就传达了下来,大汗准备在前方的山谷里为牺牲的将士们举行天葬。
两万人的军队将不大的山谷挤得满满当当,很快,便并排布置好了五个木质的柴火垛。
火堆点燃,众人开始围着火堆唱起送别亡灵的歌曲,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怎幺好好的突然要举行天葬了?”博尔巴望皱着眉,问道。少年在撤退的时候受了伤,胳膊吊在脖子上。
“第一,为了减轻队伍的负担。”炎烈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半晌,缓缓的说道:“第二,为了活着的人取暖。”
博尔达的看着大儿子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八年前,他被带离的时候,炎烈还不过是个被人按在地上怒吼的十六岁少年,而如今,他沉着冷静,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旁的博尔巴望却被哥哥的话说的打了个哆嗦,在看向那燃烧的火堆却只感觉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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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武院因为寒川的战事将开课时间延后的一个月,尹天枢因为要回营中复命所有并没有在寒川停留就离开了。
正月十八,寒川众将士正在修补城墙,处理战后事宜的时候,就见远远的官道上隐约出现了小批人马。
饱经战火的寒川城迎来的第一批“客人”。他们不是逃出城的居民,也不是传达皇上嘉奖令的太监,他们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官服带着卫兵的监察御史。
在大渝,监察御史主要的职责是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虽然官阶不高,很多御史只有七品,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芝麻官,但他却可以直接向皇帝弹劾违法乱纪和不称职的官员。简单来说就是个专门负责告状的官员。
而此次来到寒川城的正是监察御史里资格最老,年龄最大且最不通人情,号称“凌铁面”的正二品左都御史凌严。凌严已经近六十岁,却是精神矍铄,瘦弱的身体却不肯乘坐马车,一定要和其他人一起骑马前行。
陪同他来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他的得意弟子号称“赵铁牙”的正四品佥都御史赵镇中。另一个则是陪同他们的刚刚被贬到的临川县担任县令的前任大理寺卿高禄。
这次他们本来是在附近调查一起贪腐案件,却不知怎幺就拐了个弯来到了寒川。
三人来到寒川却连韩府的门都没登,直接在驿站里支起公堂,开始对所有参加此次寒川战役的将士逐个问话。
只一看这架势韩文昭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凌、赵两人是出了名的古板严苛,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什幺逼不得已,更没有事急从权,一切都必须按照大渝律法和规定的流程,只要违背,他们就会一本奏上去弹劾到你免职为止。
而他们此次前来绝对是来者不善。
两位御史大人整整在寒川待了半个月,几乎将寒川城所有的人都问了个遍才一言不发的离开,既不留下任何调查结果,也不说出任何调查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