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迟疑片刻,就跟闲聊一样说起做彩色玻璃的事来:“……工匠愚笨,不知道西洋人怎么在玻璃上作画。工匠都是老匠人了,在瓷器上作画的功夫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却对这玻璃束手无策。”
万琉哈氏是听出来了,玻璃工坊的工匠无法在玻璃上作画,也就不能烧出彩色玻璃。
这位造办处的总管估计亚历山大,听闻是她跟康熙提了做彩色玻璃的事,就跑过来问了。
万琉哈氏回想了一下,如今确实是光滑的玻璃,在上面作画确实难,也没有藏私的意思,毕竟谁都想玻璃工坊尽快能有产出,那才能卖出去有收入。
她就对张应坦言道:“这个简单,可以把玻璃做成毛玻璃,上面不再平整,画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起码染料更容易着色在玻璃上,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万琉哈氏简单补充一番,张应的脸色更迷茫了。
他斟酌着问道:“定嫔娘娘,这打磨玻璃,奴才自是知道的,平日娘娘们用的镜子,就是打磨后用的。”
所以打磨之后应该更平滑更亮才是,不是比如今
的玻璃更难着色吗?
万琉哈氏知道张应这是想岔了,以为是抛光玻璃,这样确实能做梳妆用的镜子,就摇头道:“不是抛光,而是研磨。”
当然做这种毛玻璃其实也能用化学的腐蚀剂,倒在上面,等腐蚀一部分后再用清水洗掉。
但是腐蚀剂不好做,操作一个不好,就容易伤到人。
用原始一点的法子,就是工匠用金刚砂在玻璃上打磨,让玻璃表面不规则也不平整。
张应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法子实在奇怪。
好好的玻璃非要磨得一坑一洼的,这还能看吗?
不过暂时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还是千恩万谢后起身走了。
等张应离开重华宫,金桂看着四处都是自己人,这才小声跟万琉哈氏嘀咕道:“这位张伴伴特意来重华宫问主子,主子爽快告诉他了,张伴伴却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万琉哈氏那么好心,什么都说了,还解释得那么清楚。
张应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简直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闻言,万琉哈氏笑了笑,她倒是不介意张应没完全相信。
一个造办处的总管,要是不带脑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点钻研精神,那康熙也不会把他放在这样的位子了。
确实张应听了万琉哈氏的法子,立刻就冲回去隔壁英华殿。
今早宫门一开,他就让人把临时工坊搬了过来。
工匠们还在苦着脸尝试各种法子,见张应过来,正想告罪,就
听他一股脑把万琉哈氏的法子一说,催促道:“你们赶紧上手试试,我记得这边也有金刚砂。”
工匠们面面相觑,也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奇怪,还是先上手试一试。
两个人对着一块玻璃磨了好一会儿,摸着确实没那么平整了,这才用染料上去画。
这次染料上去后不再到处跑,而是乖乖就在原处。
工匠们一拍脑袋,顿时说道:“是了,只要这玻璃表面不再光滑,染料自然就一个比一个乖,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只想着怎么控制住这染料,不让染料乱跑,就没想过改良这玻璃,让表面没那么光滑?
张应看染料确实能好好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由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就去重华宫找万琉哈氏请教了,而且这位定嫔娘娘是一点都不藏私,直接了当就说出解决的办法来。
若是换做张应自己,他想必会亲自告诉皇帝,这样就在康熙面前刷一波好感,功劳自然也拿了大头!
张应心想定嫔还真是个实诚人,心肠也软,转头让工匠多试了几块玻璃,看看稳定可行了,这才赶紧又往养心殿赶去。
他临走前还不忘拿了两块毛玻璃,等会就能让康熙看着更直观一些。
康熙下朝后听说张应已经想好法子,还在养心殿外边候着,就微微笑道:“他的动作倒是挺快。”
不过李德全也低声禀报康熙,张应之前跑了一趟重华宫,康熙嘴角的笑容就淡
了一点:“让他进来吧。”
张应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康熙不太高兴,脑袋顿时低下去,把手里的两块毛玻璃送上,麻溜就替万琉哈氏表功道:“奴才多得定嫔娘娘提点,不然奴才跟工匠们还一筹莫展,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玻璃上作画之事。”
他呈上毛玻璃后,又说了是如何做出来的:“只用简单的金刚砂就能研磨,不费多少劲。”
而且跟张太监想得不一样,玻璃也不会坑坑洼洼的,只摸着有些不平整而已。
还不会直接透过去,影影绰绰的,平添了一分朦胧美。
康熙伸手摩挲了一下这块毛玻璃,感觉确实有些不平整。
他抬头就沾了李德全准备好的染料,在毛玻璃上提笔一画,比起之前这就要好上色得多了。
康熙随手画了窗外的山景,李德全和张太监一个劲夸。
李德全让两个太监抓着两边举起毛玻璃,站在窗前,光线透了过来,却没有完全透,让这山景添了几分神秘,而且光线柔和又不刺眼。
若是作画后安装在宫殿,日头大的时候就不需要遮光了,反而上面的图案被光线衬托得仿佛在发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