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很干净,石壁干燥,地上不见石灰。
张小巴眨眨眼,起身,刚想说什么,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金色竖瞳,逆着光散着神秘又矜贵的光芒,不似民间传说的暴虐。
张小巴一愣,而那双金瞳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巨龙便又展开宽大有力的翅膀飞离了山洞。
漆黑的尾巴消失在天际。张小巴扒着洞口往下一望,千仞峭壁,仿佛是被天外之力一刀劈开而成,下方云雾缭绕,望不见底。
缓缓后退两步,远离危险地带,他回头,打量了一番身处的石洞,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词。
家徒四壁。
石洞似乎很深,阳光探不到底,只照亮了洞口附近的一片区域。他凝神动了动耳朵,听到了细细的水流声。
有天然水流,就应该有另一个口子,只不知是大是小,能否容他通过。
好歹是恶龙的地盘,张小巴不觉得还能有什么生物胆敢盘踞在这洞内,一路放心大胆地向内探去。
分岔口比想象中多,一个洞连着一个洞的,跟套圈儿迷宫似的,石壁光滑,又没有参照物。张小巴记忆力好,却也不敢托大,循着水流声,每隔一程路就在分岔口上用鼻子做个标记。
——这儿海拔高,并且长年不见阳光,怕冷的张小巴中途便化作原形,以更好地维持体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隐隐光亮。
以为是出口,张小巴直直朝那边而去。
愈走近,愈是觉得这光亮奇怪,不似天光,不知出处的光芒映亮了一整片洞口,像是不亮瞎人的眼不罢休。
一只小短腿踏入洞中,然后一动不动。
货真价实的“金碧辉煌”,不计其数的金币银币,五颜六色的水晶宝石,还有圆润漂亮的不知名石头……仿佛世间所有亮晶晶的东西都被一件件藏于此,交相辉映,堆砌一整个山洞。
细看之下,每一样又都是极美的,无一丝瑕疵,可见主人也不是将就的主,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
饶是一国王子的张小巴也不由得看呆了,直到胃部出饥饿的信号。
张小巴准备了一天大典事宜,这会儿又冷又困又累又饿,圆咕隆咚的身子干脆往地上一坐,再一摊,不走了。
不知那只恶龙大老远将他掳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与龙族井水不犯河水,即使是水豚王国年纪最大的老豚,也只在先辈那儿听说过一些恶龙摧毁村庄的故事。
巨龙一族,于他们而言就相当于存在于传说中的物种。
这只恶龙目前看样子并不打算伤害他。总不能是想着将他养肥了作盘中餐吧,先不说他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一路过来,他倒觉得这恶龙还挺——绅士的。
可是为什么将他放在这里又飞走了呢?外出觅食吗?会不会记得给他带食物呢?这里金银珠宝成山,却连根草都没有……
想到一半,瘫着的水豚眼睛一合,意识一沉,就陷入了酣睡之中。
融于漆黑夜色的巨龙落入洞中,一爪宽敞的床,一爪轻柔舒适的枕被,背上还驮着些七零八碎的生活物件,就像带着全部家当回村过大年的伙计,毫无神秘威严可言。
视线之内不见少年王子的身影,深知少年脾性的巨龙并不着急,将花了半天时间搜寻而来的东西摆放铺置妥当,才循着那道熟悉的气息朝洞穴深处而去。
这是它的专属巢穴,巨龙一族的领地意识强烈得堪称霸道,无处不弥漫着它充满威压的气息,一直以来不容任何其他生物靠近。这是第一次洞穴内出现了除主人以外的第二道气息。
并且由于小巴王子在各个分岔口留下的标记,这第二道气息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倒是更方便了它寻找自己一时冲动掳来的王子殿下。
即使缩小了身形,巨龙的步子还是非水豚的小短腿所能比拟的。
顺道捡起散落在某个岔路口的礼服,张小巴花了许久时间误入的巨龙“卧室”,它不一会儿就抵达了。
一只方头大脑的水豚趴在它睡前最喜盘弄的那块水晶旁睡得安静又毫无防备,由于寒冷将身子团成一个毛茸茸的黄褐色毛球。
满室辉煌,映衬得脊背一起一伏的小家伙无比鲜活,像是整个洞穴最珍贵的宝物。
……
张小巴睡了饱饱的一觉,将白日里耗费的精力都补了回来,除了还是很饿。
他翻身蹲坐起来,没有焦距地眯着小眼睛望着石壁上狂舞跳跃的影子,后知后觉周身暖了许多。
转头四望,现自己并不在那个亮瞎眼的洞穴,一堆柴火在旁边燃烧得热烈,将石壁映得火红。
身下柔软,竟是一张做工精细的床,被子在他坐起身的时候滑落了,面料细致。床榻旁边,柴堆之外,铺了一张绒云般的地毯。
一切舒适得不像话,与原始冷寂的洞穴格格不入,他恍惚觉得自己像被金屋藏的娇。虽然一只憨头憨脑的水豚怎么着都和“娇”搭不上边。
这么想着,他化回了人形,打算去找大概已经回来的恶龙要点儿吃的果腹。
大典上穿的一身礼服被整齐叠放于床头,精致复杂,穿戴稍稍繁琐。
他拎起内衬往身上套,正与其上镶嵌的珍珠拉扯,洞穴开始一阵一阵有规律地震动,沉实的声音通过地面一声声传入耳,有庞然大物在接近。
张小巴神色不变,专心与珠子作斗争,无奈对方难缠得很,眼看洞外石壁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影子,这场拉扯战还是未果。
虽然物种不同,小巴殿下多年的素质教育还是让他觉得赤身裸体出现在龙前有失礼仪,套着半边衣物,变回原形怕是得被勒死。情急之下,只能扯过被子往身上随意一裹。
下一刻,巨龙出现在洞穴口外。
即使缩小了身形,也还是巨大得充满压迫感,它低下头颅准备进来,却见一双白皙匀称的腿垂落在床边,纤细的脚踝盈盈一握,白嫩的脚趾微微陷进它准备好的上等地毯中,像踏进了云端,说不出哪样才是真正的价值不菲。
少年炸着一头细软的毛,仓促地裹着被子,衬衣套到一半乱七八糟,向这边望来。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它顿在原地,头颅在内,身子在外,保持着伸长的脖子滑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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