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好,那我来给你说”
“我说了我不在乎。”徐逸尘猛地提高了些音量,两步将唐栗逼到墙边,虽是咄咄逼人的姿势和话语,他也并未做太过分的举止,只握住唐栗的一只手腕贴到自己的心口处,然后说,“唐栗,别这么对我行吗?我不愿意听这些,我也不想做那个离开的人。”
唐栗不说话,牙齿死死咬着口腔中的软肉,将眼泪一点点忍回去,直视着徐逸尘的眼睛,似乎丝毫不为这些话而动容。
徐逸尘的脸离得很近,气息散在唐栗面前,热热的,混着洗衣液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固有的气味。
唐栗抬头看着他,他眼圈红红的,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不知这么僵持了多久,唐栗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脸,还未碰到时,他却忽地偏头躲避,转身走了,侧过身的瞬间有什么亮晶晶东西自脸颊滑落,迅速地落进了地面里。
唐栗不知道自己在那条小巷里呆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洗脑般地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了所有人好,她的身边原本就不需要有这么多人,而且徐逸尘现在不也和妈妈和好了,还有赵老师、唐嘉朗在身边,就算是会伤心也会很快过去,思考这些的期间还接到了两个李月汝问什么时候回家的电话。
腿蹲麻了站起身活动,不麻了再继续蹲下,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唐栗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小巷。
刚踏出巷子她就注意到了巷口墙边缩着的一团,惊地往后撤了一步才看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走的果断决绝的徐逸尘。
他蜷着膝盖缩在墙边,见唐栗望过来故作掩饰地用手撑住下巴,嘟囔了一句,“不是我故意要等你,只是天太黑,回家不安全。”
唐栗呆愣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你”为什么?
徐逸尘被唐栗盯得不自在,又憋着点气,手撑住地面想要站起身,还未施力就忽地被她用力抱住。
唐栗扑过来时没控制力道,以至于徐逸尘的背用力地撞击到了墙面上,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没吭声,抵着墙壁借力好及时扶住唐栗。
在疼痛和因黑夜的恍惚中,徐逸尘听到了唐栗闷在衣服里的声音,包裹着湿热的气息和有些烫人的眼泪。
“对不起。”
徐逸尘仰头望向天上被半遮住的月亮,想扯出一个笑,虽没能成功,但依旧扬着语调,“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粘人的橡皮糖,只是因为你先道歉了,出于情理,我才原谅你的。”
唐栗在他颈间蹭了蹭,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染了一层水意,“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徐逸尘轻笑,偏头将脸贴在她肩头,“何止。”
明明话语间还混着笑意,可他闭上眼的一瞬间却有眼泪落下来,睫毛变得沉重且粘腻,有些睁不开了,索性不再挣扎,阖着眼开口,“唐栗你现在只需要做三件事,第一,把付时正的事告诉你妈妈,第二,去医院看宋霖,不是呆在病房外的那种探望,第三”他说到这顿了顿,勾起唇角,声音放轻了些,“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审判所
唐栗请假在家的第一天下午,收到了付时正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看着是拍摄的某本书的一页。
【上帝合上了人一生的账簿说:“我定要送你下地狱。没错,我就是要送你下地狱。”
人叫道:“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下地狱?为了什么?”
“因为我一直住在地狱里。”人答道。
审判所中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上帝又说话了,他对人说道:“既然我不能送你下地狱,我定要送你上天堂。没错,我就是要送你上天堂。”
人叫道:“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上天堂?为了什么?”
“因为不管在何时、何处,我都想象不出天堂的样子。”人答道。
审判所里一片寂静。】
节选自王尔德的散文诗《审判所》
看来是还活得好好的,唐栗一目十行地读完照片上的文字,得出这个结论。
付时正的确还活着,就是算不上好,腹部的伤口并不算深,压根没危及到生命,手术也十分顺利,李云舒倒是很担忧的样子,每日忙补习班的事之后还要抽空来医院看他。
付时正仍旧十分虚弱的原因是他不怎么进食,医院的饭吃几口,李云舒亲手做的饭则直接不吃,见到李云舒也只有一句话,就是要出院。
李云舒拿自己没招,付时正十分清楚这一点,但其实他也并不在乎,他不需要李云舒照顾,不需要包容,不需要所谓的家人,更不会因李云舒的照顾而感激,什么哥哥,可笑的称呼。
可李云舒固执的像一头牛,每日都来,重复说着些话,提到身体重要之类的话时付时正通常装作听不到,而只要李云舒提到唐栗他便立马发脾气,要么把餐盘扔在地上,要么拔掉正在输液的针头,只为赶李云舒走。
可即便如此,李云舒还是日日来,日日不厌其烦地说着那些话。
唐栗总共只请了两天假,在高三阶段,两天虽拉不开差距但足够造成焦虑,不只是成绩的焦虑,还有坦白的焦虑。
从付时正这件事发生起,她就从未将告诉父母作为解决方式考虑,甚至是最后的解决方式都没想过,就算是之前收集证据时也毫无告诉李月汝的想法,尽管她也总隐隐觉得,这事早晚会曝光在一些人的眼皮底下。
可究竟要怎么开口,怎么叙述,她还是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