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丫头手里取了毛巾,在盆子里打湿拧去水分,坐到床沿上,细细地为李承之抹起脸来,从额头到下巴,从耳根到颈下,一遍一遍细细擦拭。
果然,李承之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那狭长的桃花眼也懒懒地睁开了。
“你这懒鬼,再不起来,真儿可要哭给我看了。”
李承之魅魅一笑,懒懒道:“往日晨起,这些奴才们总要惹我生气,她们自己个儿也是担惊受怕。却不知像你这般,想个好法子。”
金秀玉拿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冲他皱了皱鼻子,回头将毛巾递了出去,真儿忙接过。
她站起身来,庄重地福了一福,道:“恭请大少爷起身。”
李承之慢慢地抬起身子,站到床下,抬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偏你爱作怪。”
金秀玉嗔怪地瞪他一眼,真儿和春云都捂嘴偷笑。
李承之洗漱更衣的当口,金秀玉也换了衣裳,梳好了发髻。
真儿道:“老太太吩咐了,往日都到她那屋用早膳,不过是想着一家人能每日聚上一聚。如今既已有了大少奶奶,大少爷便不必过去了,只在明志院用早饭罢。用完早饭,再去向她老人家问安便可。”
李承之点点头。
真儿立刻叫人在外室摆好早饭,同春云一起伺候李承之和金秀玉用了。
早饭罢,小夫妻两个领着真儿、春云和其余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前往正厅。
李老夫人也刚用了早饭,带着李婉婷,青玉、秀秀、张妈妈等一群人跟着,早已在正厅坐了。
李承之和金秀玉进来的时候,老人家正跟丫头们说着笑话,乐呵呵的。
小夫妻两个纷纷给老太太问了安,李承之起身便在旁边坐下了。
金秀玉却等着青玉斟好了茶,递到她手上;另一边秀秀拿了一只蒲团放在她脚下。
她双手端着茶杯,恭恭敬敬地往下一跪,笑道:“祖奶奶请喝茶。”
李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旁边的青玉立刻将早已备下的一只羊脂白玉的米勒挂坠,递了上去,由老太太亲手赐给了孙媳妇。
金秀玉忙道了谢,这才起身,往李承之旁边坐下了。
原在李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小婉婷,哧溜一声跳下来,不伦不类地福了个礼,口里道:“婉婷见过嫂嫂……”不等金秀玉扶她,自己先一头扑了上去,钻在她怀里。
金秀玉抱住她,也随口道:“嫂嫂也见过小姑啦!”
娘俩个也没个见面礼交换,就唧唧咯咯笑成一团。
李承之揉了揉额角,对老太太道:“奶奶,今日是每月巡铺的大日子,孙儿这便出门去了。”
李老夫人拉长脸对自己这大孙子道:“这新婚第二天,你好意思将这娇滴滴的媳妇儿丢给我老婆子?”
李承之笑道:“孙儿倒想留下共聚天伦,只要咱们李家商行几十个掌柜打上门来时,奶奶能够挡得住便可。”
老太太忙甩手道:“快走快走,莫在我老婆子跟前碍眼。”
李承之早知如此,只摇着头,扭脸对金秀玉笑了一笑,便大步走出厅去。
门外惯常跟着他的几个小厮都提着脚后跟,一溜烟跑到了他屁股后头跟着。只听李承之大声叫着:“阿东那个懒鬼呢,还不快去找来。这奴才,倒比主子还逍遥!”
就有一个小时唯唯诺诺应了,苦着脸扭身跑了。
厅内的李老夫人哭笑不得道:“媳妇儿可别奇怪,咱们李家呀,主子大气,那奴才的脾气可也不小。我老婆子,最喜欢的便是爽利的人儿,最烦那些个扭扭捏捏,内里却藏着好些个小心思的人。”
金秀玉笑道:“奶奶是个爽快人。”一句话说的老太太十分受用。
青玉道:“老太太,该叫人进来了罢。”
老太太点了头,道:“你来安排便是。”
青玉应下了,吩咐道:“先请柳姑娘进来。”
自有小丫头出去传话,不多时,便见一个白衣绿裙的年轻女子,扶着一个黄衣丫鬟的手,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先是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点点头受了,脸上神情不明。
然后她又转身走到金秀玉跟前,跪下磕头,口里说道:“贱妾柳氏,拜见大少奶奶。”
金秀玉听着这声音十分熟悉,只见对方说完话,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
一看清对方的脸,金秀玉不由大吃一惊,同时又是恍然大悟。
拜见正房奶奶
这跪在眼前的,分明就是知府千金侯芳的表姐,柳弱云。在她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那日对她无礼的莲芯。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那日她去侯府送蜡烛,侯小姐留她说了许多话;怪不得那日侯家人都故意刁难她;怪不得柳弱云每次见她都是阴阳怪气;怪不得莲芯那日要找她茬。
金秀玉突然便想通了很多事,只是另外又有其他的疑惑生了出来。
这柳弱云,既是侯芳的表姐,侯府何等尊贵,身为侯府亲戚,如何就沦落到做人侍妾的地步?
那侯芳既是柳弱云的亲戚,当日在侯府为难她倒还合情,她出嫁前一日送来贵重贺礼,却不合理了。她这举动分明就是示好,只是这示好的目的何在?难不成是希望她金秀玉做了李府大少奶奶后,能对柳弱云宽容相待?
她又想起李家那两位极品亲戚上官氏和柳氏来。柳氏当日口口声声她侄女儿,柳弱云姓柳,李承之又只有这一个侍妾,自然她便是柳氏口里那位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无所不能,既美貌且贤惠的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