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没有家……但是我的小狗有家。”
“……你的家叫盛愿。”
他恍然的看着天与地,望着那失去延展的天空,明白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苦难不可避免的会流向更底层更弱小的人群,强大的人则负责掌管天平,他们分配在两个极端——家族背景实力雄厚的高位者,或是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怕的人。
而他恰恰拥有着很少的东西,拿不起也放不下,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平的倾泻口。
城市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他无家可归。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皮鞋唐突的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那昂贵的皮料本应一尘不染,此时却溅上了不该有的泥点。
盛愿渐渐止住抽噎,红着眼睛,缓缓抬起头。
那把黑伞慷慨的向他倾斜,遮去了他头顶的雨,淋湿了男人的肩。
盛愿看见他的手腕处,晃着一粒红得扎眼的小痣。
他曾经很多次在梦中见过它,也无数次在那幅未完成的油画前驻足徘徊,笔尖上一抹红迟迟不敢真正落到画布上。
男人背光而立,秉直的身形如墨竹,精绝的五官在他眼中完美到近乎到不真实。
倘若这世上存在救世主,盛愿以为,就该是这样。
他抬头望向男人时,仿佛第一次拥有虔诚信仰的信徒。
那一瞬间,他感到,这仿佛就是命定。
这是盛愿第二次见到牧霄夺,他依旧那样冷冽,高不可攀。
他想,他这样的人,也配与先生同淋一场雨吗?
“盛願,和我走吧。”
再见面时说得第一句话,牧霄夺用了粤语。
一如十几年前为他取名那般,可惜他听不见。
那藏在血脉中同根生的藤蔓相互缠绕,在异乡的土地里扎根,静静生长在潮湿的夜里。
雨水格外喜欢攀附在那把仿佛能吸走世间一切光芒的黑色伞面上,黑暗就是它最好的保护色。
硕大的雨珠被伞骨分割,沿着倾斜的伞面滑落,像不断分离又汇合的人生轨迹,最终绕过盛愿,落在他身后那片空地上。
他在这样错落的视线中意识到,原来自己与先生之间相隔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目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的残酷后,他一并理解了为何会有人穷尽一生想要成为强者,使他陷入困苦与挣扎的根源,对于先生来说,恐怕吹灰不费。
站在那样高不可攀的位置,想必月光也会更加明亮。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的贪念会在尝到甜头时不断放大。
盛愿的贪心很清澈。
他生性温吞,却是那么卑微的、克制的、纠结的、沉默的、偶尔溢出的……恳求这把伞能对他偏心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