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伸手指了下天,然后道:“小郎君,这大秦的秦吏、大商户、黔首们都不是傻子。像这样的流言蜚语,若无官方支持大力推动,十日内压根无法在大秦大肆传播。
大家都认为上面有所纵容,那么在判案时,部分秦吏自然会考量。”
赵文还有一句话没说,陛下明明很厌恶混乱的男女关系,之前给巴清立贞节牌坊,下令将春社男女活动禁止,甚至还说出“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絜诚。”的话。
可这一切在面对张婴的时候,全部无所谓,任由张婴踩踏试错。
张婴抿了抿唇,他认可赵文的分析,却不是很服气。
他下意识犟嘴道:“但我只是想卖个毛
衣啊!”
一个做商户的,做点啥还得考虑黔首们精神文明建设不成?
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尉缭和张苍也觉得赵文的话话有些苛责。
说到底,张婴六岁不到,以面面俱到的标准来要求他,有些过于严苛。
况且大秦讲究各司其职,张婴是臣之子又不是继承人,压根没必要这么去要求。
赵文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了,他偷偷地看向嬴政。
嬴政忽然道:“阿婴,你还记得当初说服朝臣从羌族购买羊毛时说的话吗?你说,羊毛羊线不只为利,是大秦与羌族合作的象征,政治的延续。”
“嗯,对啊。”
嬴政目光落在张婴不怎么高兴的小脸上。
他挥了挥手,张苍表情还有些愣,尉缭却立刻懂事地起身,知道嬴政是要说些私下的话进行教导了,他拱手告辞,张苍连忙起身,紧随其后。
等尉缭和张苍离开,赵文将厢房的大门关上。
嬴政起身,走过来戳了下张婴的眉心,道:“阿婴,你既然读过韩非的著作,应当知道术,那是驾御群臣、掌握政权、推行法令的策略和手段。
术主要用作作察觉、防止家仆家臣犯上作乱等,换言之便是掌控人心。
术这是必须的,但做事不能只讲究术。阿婴你做事一切以“利”出发,只求目的,不看过程,也不会思考后续有可能造成的后果,这样不行。”
张婴听得有些懵逼,道:“是,是吗?”
他不过是把21世纪
的宣传方法改了改套用。怎么在他们的话语中变成了操心大师。
嬴政轻笑一声。
扶苏也在一旁认可地点头,补充道,《禁书》用的是人心,越禁越爱看的窥探欲。羌族的价格战也用的是人心,就连这次牛郎织女的不同版本,这依旧是针对不同受众群,不同类型的人而设置的故事,用的还是人心。
扶苏分析了一遍,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补充了句,上一个如此善用人心的还是吕不韦。
张婴立刻警觉,向扶苏做出憨憨的的笑容道:“阿兄,阿婴不知道啦,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扶苏,阿婴与吕相不同。”嬴政摇了摇头,声音透着轻蔑,“会想到用嫪毐挡祸,算什么术。吕相更类商贾,着重当前。”
扶苏一顿,涉及上一辈宫廷内事,不好开口。
张婴倒是双眸一闪,再说点,仲父,这算是一手八卦啊。
“阿婴。”嬴政冷不丁来一句,“天生的上位者。”
张婴:……
他差点一头撞在桌子上,这话什么鬼啊!
仲父!吐槽役不适合你啊!是想神补刀刀死我吗?!
“倒也并非如此,只能说阿婴心思细致,较为敏锐。”
扶苏忽然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张婴的小脑袋,温声道,“阿婴日后做事可以多依赖父皇、我一些,少自己拿主意,再……”
“不行,你这会将他养废。”
嬴政露出不赞成的视线,“阿婴有才能,不可浪费,要尽快学会
独当一面。让他去做事,真出了问题再来找我们商定,但不可以提前来询问我等,不可养成依赖。”
扶苏闻言一愣,怔愣地看着嬴政道:“父皇,你今日,难道不是介意阿婴先斩后奏才搞出这阵仗吗?”
嬴政一脸无语地看着扶苏,道:“我何时会介意这个?阿婴想先斩后奏也可。”
扶苏:!!!
“父皇这……你,你居然又有了这样的打算?!”
扶苏捏了捏眉心,然后严肃地看向嬴政道,“二弟当年处理完少府的事,从此再也不敢踏足朝堂。三弟处理了咸阳大火,足足半年不曾出过宫……还有四弟和五弟,他们都被政务打击得自信心全无,现在又是阿婴?这样太严苛了!”
嬴政忽然开口道:“但你挺过来了。”
扶苏一愣,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晦涩。
他捏了捏眉心,沉默了一会才道:“所以我知道有多难受,阿婴还这么小,您不应该对他这么残忍。”
“残忍?你认为我对他残忍?”
嬴政差不多算是气笑了,“给他在政务上锻炼的机会,给他试错的机会,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来的事,你竟然认为我残忍。”